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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396)

顿时有人长叹了一声:“唉,乱臣贼子实在是可恶,所算之深,所谋之厚,实在令人发指!只是往昔勇毅侯府也实在太糊涂,无论如何也不该同这些人有往来啊!便是定非世子当年没了,也是尽忠而殁。侯府这般作为,难道竟是还敢对圣上有所怨怼吗?!”

谢危垂在身侧的手指悄然紧握。

一股邪戾之气在他胸膛里激荡奔闯,却被关得死死的,找不到一处宣泄的出口,反将他这一身皮囊撞得满是流血的创痕!

萧定非跪在地上,视线所及处只能看见谢危垂下的袖袍与衣角。可纵然瞧不见他神情,听见有大臣说出这话时,也不由得心寒发颤,向这人看了一眼,心里直接在这人脑袋上画了个叉,全当他是个死人了。

沈琅又问:“那此次你竟在通州……”

萧定非便道:“天教中听闻公仪丞被朝廷抓了之后,生恐他受不住刑说出天教诸多秘密来,遂派了重兵前去劫狱。且若将公仪丞救出来,便可使他筹谋将臣送回京城的事情,是以派了臣一道前去。这才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为这位谢先生所救,得以从天教脱困,活着来面见圣上,陈明原委。”

众人听着,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沈琅也叹了一声:“原来如此。”

只唯独下首立着的张遮,眼帘一掀,冷不丁问了一句:“倘若真如定非世子所言,世子在通州时知悉劫狱而归的人中混有朝廷之人,心里该十分高兴才是。缘何危急之时,竟反向天教乱党拆穿张某乃是朝廷所伏之人?”

第143章 狂言

眼下可是圣上同昔年好友相认的时候, 听着过去那些事,朝野上下站着的这些官员里,谁人不感唏嘘?

结果张遮忽然说出这么句话来——

也忒不识相了些。

煞风景啊。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时, 莫不如此想到。

萧定非一场戏演得连自己都要相信是真的了, 仿佛自己便是二十年前那位大难不死的定非世子,眼瞧着再卖一把力就要收场了,谁能想到斜刺里杀出个张遮来?

嘿。

这死人脸长得浓眉大眼,没想到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啊, 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他!

是了。

当时在通州上清观,自己的确是关键时刻反水,坑过张遮一把的, 险些累得此人没了性命。只不过要论其中的原因嘛……

他不动声色地朝着旁边谢危瞟了一眼。

张遮乃是顾春芳举荐的人, 向来是眼底不揉沙子的直臣,人品很是信得过。

沈琅有时虽觉此人让人头疼, 可眼下却不由得挑了一下眉。

他将目光递向萧定非:“定非,怎么回事?”

萧定非从来市井里打滚,谎话张嘴就来的人, 脑筋活泛, 只一眨眼,便做出不大好意思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讪讪道:“误会, 这都是误会……”

顾春芳老神在在地立在旁边,瞥他一眼:“误会?”

萧定非心里面直接将这接话的陌生老头儿骂进了棺材里,嘴上却道:“当时这位张大人自称乃是度钧山人的门客, 想必诸位大人对天教也有所了解,这度钧山人在教中与公仪丞那狗贼齐名, 向来是无恶不作,坏得透顶,且比之公仪丞,还更升龙见首不见尾一些。我心里自然害怕。实不相瞒,从京城破庙一路到通州,我看着那个叫小宝的孩子,总觉得他古里古怪的,途中略加试探了几回,且对方对我名为‘定非’这件事似乎颇为在意。所以,当天教那些匪首说教中有朝廷派来的眼线时,我自以为此人乃是小宝,而非自称度钧山人门客的张大人。当时的情况下,打的是让天教内斗,鹬蚌相争的主意。谁想到,谁想到……”

他越说,神情越发惭愧。

当下竟有模有样躬身向张遮一揖:“谁想到竟是误伤了张大人,还差点害了大人性命,在下惶恐,还望张大人见谅!”

张遮站得不近也不远,身形笔直,一双清冷得有些不近人情的眼注视着向自己一揖到底的萧定非,似乎并未打消心中的疑虑,并未言语。

金銮殿上,气氛竟有些安静。

这种时候谢危却出列,向沈琅道:“那叫小宝的乃是臣一名属下的同乡,偶然得知他在天教,便充作了眼线,因张大人伪装身份潜入天教,事有险处,本为暗中照应。不曾想竟会遇到定非世子,才招致如此误会,弄巧成拙,险些害了张大人,请圣上恕罪。”

张遮看向他,到底是没说什么了。

众人早知计策是谢危出的,他暗中有所准备,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倒不起疑。

沈琅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笑起来,竟当了个和事佬:“所幸张大人深入虎穴,有勇有谋,安然归来,此番更救回了定非世子,当加官进爵,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