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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655)

像一道淋漓的血痕。

又似乎一道利刃,将她整个人划开了,有种近乎残忍的艳丽。

朱砂驱邪。

她是那样又惊又怕地看着他。

谢危好生憎恶这样的神情。

他心底萌了恶意,眼帘淡漠地搭垂,嘴唇凑到她耳畔,舌尖一展,只轻缓又清晰地道:“滚。”

邪祟似乎终于被他吓退了。

她如蒙受了巨大的屈辱一般,在他放开她的一刹,狼狈地退后,连端来的那碗参汤都忘了端走,落荒而逃。

谢危却坐了回去。

他仰在椅子里,眨了眨眼,看见重新恢复了冷寂的西暖阁,手垂在一旁,蘸满朱砂的御笔便自松松的指间落到地面。

某一种巨大的空茫携裹而来。

谢危闭上眼睡着了。

只是纵然借了五石散混上安息香的药力,这一觉也显得太浅。

醒来时,暗香已去。

他看着那堆得高高的案牍,才想起还有许多事情不曾处理,将伸手去提笔架上悬着的一管新笔时,抬眸却看见了案角那一盅静静已冷的参汤。

轮值的太监们,守在殿门外。

过了好久,忽然听见里面喊:“来人。”

他们顿时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地进去听唤。

谢危坐在那案后问:“昨夜谁来过?”

大多数人面面相觑,茫然摇头。

谢危慢慢闭了一下眼,改问:“昨夜谁当值?”

这下,众人之中立刻有名小太监腿软跪了下来,连连朝着地上磕头,自知事败,哭求起来:“太师大人饶命,太师大人饶命!实在是皇后娘娘相求,奴才一时鬼迷了心窍,才答应了她,太师大人饶命啊……”

“……”

谢危低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一下,好像有一种钝钝的痛觉,迟来了许久一般,从他身体里经过,让他恍惚了一下。

门外,已四更残夜。

5)门外

经历过杀伐的皇宫禁内,宫墙四面皆是兵甲。

越是凛冬,越见肃杀。

宫人们都少了许多,平素不出门,若是出门,也不敢抬了眼四下地望,是以道中无人,连往日总闹腾着的坤宁宫,也如一座困着死人的囚笼。

在天还未亮开的时候,谢危驻足在宫门外,看了许久。

昨夜的朱砂还未从他指掌间擦拭干净。

他垂眸看了一眼,抬了步,缓缓走入宫门。

两旁的小太监见着他,无不露出几分惊色,向着他跪地伏首。

谢危却只轻轻一摆手。

他们将要出口的请安,于是都归于无声,连头都不敢多抬一下,直到谢危走过去了,也未敢立刻起身。

旧日奢华的宫殿,一应摆设虽未改变,可少了人气儿,添上了一种世事变幻所镀上的冷清。

景致的窗格里镶嵌着雪白的窗纸。

他走到了紧闭的宫门外,又立了半晌,方才抬手,也不知是要叩门,还是就要这般推开。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里面隐隐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是两名女子。

或恐是一开始就有,只是他刚才站到这门外时,心思不在,所以并未注意。

“娘娘……”

“谢居安不过是披着圣人皮囊的魔鬼,萧姝死了,周寅之死了,沈玠也死了,我能怎么办呢?人在屋檐下,总要虚与委蛇。想想,委身燕临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准我还能当新朝的皇后呢。”

……

她的声音,没了昨夜的慌乱与忐忑。

只有一种寂冷的平静。

以至于听了也让人生寒。

谢危还未碰着门扉的手掌,凝滞了许久,终于一点一点,慢慢地收紧,重新垂落下去。

然而清晨那一股原本已压下去的戾气,却汹涌地翻上来。

他搭了一下眼帘,再抬起已无任何任何异样,转身便从殿门外离去。等到他身影完全出了宫门,身后那些宫人才敢从地上起身。

紧闭的殿门,未曾打开。

深宫里是两名女子的絮语。

那位把生意做遍了大江南北却竟是个女儿身的尤会长,轻轻地一叹,只道:“万事有因,若我料得不错,谢危此人也很可怜的……”

6)匕首

回了西暖阁,谢危才想起指上的朱砂,便拿起一旁的巾帕一点一点擦拭起来。

一名小太监进来说:“昨夜那人已经处置了。”

谢危静得片刻,忽然道:“去给我找把刀来。”

小太监顿时一愣。

只是也不敢多问,低头道一声“是”,便去内务府开了库寻,只是也不知谢危究竟要怎样的刀,只好不同式样形制的刀都拿了一柄好的,甚至混进去两柄匕首,才战战兢兢地呈到他面前。

谢危的目光一一划了过去。

末了,手指停落在一柄匕首上。

那真是一柄好看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