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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解甲归田女将军(37)

作者: 不谢梅 阅读记录

程瑶点了点头道:“茵娘她要烧火做饭,要替你熬药,还要帮我一起照顾你,娘,她忙得要脚不沾地了。”

闻言,程母本能地咽了咽唾沫,却是忽然一呛,又开始剧烈地咳了起来。

程瑶帮她顺了半天气,见她终于好一些了,语气也不再似方才和软。

“你又是何苦要跟我犟呢?雇个人不会少我一块肉的,你当初聘茵娘花的银子,都够我雇多少人照顾你了。”

程母低声嘀咕:“你少拿这件事来说我,这哪里能一样呢。”

程瑶苦笑:“确实是不一样,她入了咱们程家的户籍,是名正言顺‘程珩’的妻子,只要‘程珩’不放手,便是生同衾死同穴,一辈子都跟我绑在一起的。”

闻言,程母果然老脸一红,道:“我知道,我是年纪大了,就头脑一热犯了蠢了,但茵娘这么好一个姑娘,有她陪着你,这些日子里,你整个人都开心了不少,脸上都开始有神采了,我这也不算一错到了底吧。”

程瑶也脸一红,这执拗的老太太,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再跟她争一把对错。

程瑶也发觉自己要被她带歪了话题了,连忙又将话题掰回来道:“娘,难道说,你特意聘了她回来,就是为了让她终日忙里忙外吃苦受累的?”

因为骗婚,一直生怕委屈了沈茵的程母闻言,只得闷闷道:“不是,我哪里能舍得这么好的闺女吃苦受罪啊,我疼她都来不及呢,她可就跟我半个闺女似的。”

说到了最后,老太太就开始没底气了。

程瑶就等程母这句话呢。

“那娘便听我的,雇个人帮忙干活吧。”

程母还是犹豫:“你们都不准我出房门,天天让我在房里呆着算什么事,搞得我就跟个水晶玻璃人似的,还雇人,我又不是大户人家里那金尊玉贵的老太太,我这么个种了这么多年地的庄稼人,哎哎,说给乡亲们听都会教人笑话呢。”

程瑶摇了摇头,叹息道:“做个金尊玉贵的老太太又有什么不好呢?你是我娘,又不是别的什么人。是你生下了我,将我养到了这么大,如今,让我这个做女儿的为你多花些钱,多对你好一些,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看着程瑶眼中的毋庸置疑,程母也知女儿这回真是铁了心了。她倒是有心再对女儿发次狠逼女儿对自己让步,但一番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看着面前程瑶的目光,便自己先行软了下来。

这个丫头是她的心肝宝贝肉,是她活在这世间的最后惦念,她哪里可能舍得因为自己的执拗就伤了程瑶的拳拳孝心。

眼看着程母不说话了,程瑶也知母亲是退了一步,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程瑶又与程母说了一会儿话,转头出去就找到了沈茵,跟她说起了雇人的事。

沈茵自然也是赞同的,甚至还直接就将这件事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要帮程瑶去物色人选。

程瑶毕竟对这边不如沈茵来得熟悉,见沈茵要负责,也没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沈茵对镜整理一下仪容,带了些碎银子就跑了出去,然后只不过半天的功夫,她便将选好的人给领过来了。

是一个三四十岁,身体强健,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中年妇人,夫家姓曹,沈茵便叫她曹大嫂。

曹家人口多,曹大嫂家丈夫一个人做长工还养活不起一个家,故而曹大嫂也只得努力想着法子补贴家用,如今能被碰巧介绍这么一份工作对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交好运了。

她有心要好好在雇主的面前表现自己,一进屋,只是略扫了扫内中铺陈摆设,就开口问起了家里老太太在哪里,要去给老人家捶腿捏肩去了。

沈茵领着曹大嫂去与程母见面,程母一开始还坐在床上板着个面孔,极力表达对程瑶花钱雇人吃闲饭的行为的不满,甚至还满嘴阴阳怪气的话语,似是希望能靠刁难把曹大嫂给气回去,但曹大嫂看上去一副老实得笨笨的模样,跟程母倒偏偏十分投缘。

等沈茵再捧了煎好的药来,便只见曹大嫂在那给程母捶腿,两个人其乐融融说着话的模样了。

曹大嫂一看到沈茵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托着个冒着热气的药碗,连忙便站了起来道:“夫人怎不先跟我说,这该是我来做的。”

沈茵微红了脸,对她笑笑道:“哎呀,大嫂可千万别这么喊我,真是羞死人了,直接叫我茵娘就好了。”

夫人之类的称呼,曹大嫂本也是有意学着那些大户人家的模样来的,自己其实也觉得可别扭,此时见沈茵也不爱听,便也笑嘻嘻地叫了一声“茵娘”。

看着程家一大家子都这么和和气气,曹大嫂对程家的好感都多了不少,毕竟谁也不想完全就变成个被使唤的下人嘛。

多了人帮着在家里忙里忙外,程家的日子倒是又重新轻快了一些。

沈茵与程瑶都以为程母是会痊愈的,却不想,程母虽然在这个岁数终于体会了一把富贵老太太请人照顾起居的生活,一天到晚在那被被曹大嫂逗得笑呵呵,却还是久病不愈,身体一月比一月差,喝再多的药都跟喝白水一样。

就这么慢慢地养着养着,一转眼已是年关将至。

想着程母这总是不好的身子,纵使是面临着自己嫁过来后的第一个新年,沈茵这心里也怎么欢喜不起来,只空留满肺腑的滞郁难消。

更何况就在方才,王鹿还满脸歉疚地替他父亲传递了一句话,说程母如今的状况,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说是先慢慢吃着药,以后究竟会如何,他也没有丝毫的把握,沈茵默默听着,这心里,又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白皙的脸上,愁眉双锁,饶是走到了程母的跟前,都没有完全抚平,那勉强的笑意,瞎子都看得出没几分真心。

她悄悄瞥了程瑶一眼,编了一通半虚半实的话跟程母说了,只想着至少能够让程母放宽心些,放宽了心,便好得快。

可程母虽然一病就是这些月,却还没有病得脑子都糊涂了,又哪里会觉察不出自己的身子究竟是什么状况呢?

想不到她苦了二十余年,好不容易才过了一阵子的美满生活,多年的亏空就因为这一病彻底崩开了。

但程母也同样不希望沈茵跟程瑶伤心,她一字一句听了,什么也不戳破,只是笑呵呵打趣了几句沈茵的神色,说沈茵瞎操心后,就推着沈茵让她快去跟程瑶一起办年货,她们一家三口要热热闹闹过个新年。

实在无法平静的沈茵自然点头应了,她拉住了程瑶的手,便与程瑶一起急急忙忙退了出去,几乎就像落荒而逃。

才走出了程母的房门不远,沈茵便好似无力一般自顾自停下了脚步。她紧紧地攥着程瑶的手臂,还不待程瑶问什么,就忽然绷不住哭了起来。

沈茵一直是个爱笑的姑娘,开心会笑,不开心也会笑,也许沈茵也流过泪,但似这样的哭泣,程瑶却还是见所未见。

程瑶被沈茵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去安慰沈茵,她手足无措地想要为沈茵拭去满脸的眼泪,却不想,自己的眼泪竟也忽然就跟着她落了下来。

一滴一滴,打在了她月白的衣襟上,在上头开出了一朵一朵深蓝色的花。

“沈茵啊。”

她长长一叹,心头几乎都要滴出了血。

她又开始想起了那些久远的、还在军营中的岁月,那些岁月实在太苦太痛了,让那时的她一度开始怀疑人生,觉得自己除了性命也许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也曾在受伤时,自暴自弃地觉得就这么死了也好,至少,她不用再这么痛苦地活下去了,然后,她将去到一个和平的,不再有杀戮的世界……

她如此想着,直到,她忽然听到一声久远而熟悉的雀啼,就像是故乡的声音。

恍惚间,她忆起了家门口的橘子树,也忆起了她儿时也曾会爬到树上摘橘子,摘下一个,便往底下坐着的兄长怀中扔一个,而他们的娘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玩闹,笑得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