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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郎(65)

后来看过精修版的图纸,他再不说这话了。

贺林轩又在四周开辟出更多的宅基地,还抱着儿子一起参谋。

三岁的孩子再早慧也不懂这些,只是对阿父重点介绍的游乐场大为向往,期待阿父能像编蹴鞠一样,三两下就把那滑梯、秋千、蹴鞠球场都变出来。

不过这事不仅是力气活,还很耗时间,注定是急不来的。

在贺林轩沿着曲临河所经的城镇圈出几个地方,打算调查各类建材的行情的时候,让贺家村民惶恐度日的秋税,终究还是来了。

而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税银,又涨了。

村民们听了里长宣布的事情,当下都要抹眼泪,当众不敢骂官府,心里早恨不得将他们祖宗十八代都捅上几刀。

钱拿不出来,拖了又拖,里长家的门槛都被踩烂了。

可里长也是愁眉苦脸,对于他们的请求只是摇头。

最后,眼看着再不往县衙交钱,差爷就要亲自到村中征收,贺家村的族老才开了宗祠,把村里能说得上话的丁户都叫过来开会。

二叔祖也是老烟枪,这段时间更没命地抽烟丝,可把自己愁死了也没想出个妥善办法。

他辈分最大,也是他第一个说话:“去年年景欠佳,有旧粮存银也早掏空了,今年收成更差,如何能拿出这么多。三江啊,你也去了几趟县衙,可说了这些原委?果真不能通融吗?”

贺三江,也就是里长当下就是一摇头。

“十里八村都是这个情况,哪能不知道呢。”

他叹了一口气,“各位叔伯也知道,上回我们几个里长一起到县衙求情,有两个言辞激烈些都被打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我还是赔着笑脸才免了这一灾。”

说着,他看着众人的脸色,狠抽了一口烟道:“县令爷也说他是没办法。”

“他也不愿意为难乡里,可朝廷连着三份诏令发下来,说北边在打战,不能让将士们饿肚子,必须得征这些粮。不然,这仗打输了,我们也就隔着两个州府,那可就不是粮不粮食,税钱不税钱的事,脑袋都得挂在脖子上,逃命都没地方去呢。”

他这一番话说的大家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一个年轻气盛的汉子才憋不住出了声:“里长,去年县衙就是这么说的。这仗打来打去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头,总要问我们征粮食,北边两州不是更近吗?怎么不问他们要去!”

里长早料到会有人反驳,话都准备好了,瞪眼道:“你知道什么,天底下你见过哪家不用交税了,说不定人家交的更多。”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话是摆在这儿,可钱粮又从哪里来?

最后里长说:“我明日再去一趟县衙,就算被打一顿,也要想办法求官爷宽限一二。但怕是豁出这条命也换不到几天,大家心里头得有数才行。”

里长第二日果然去了镇上,带回来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县衙答应再宽限三天,可要是到时候还交不上秋税,那就不是里长再催,而是差爷直接上门来拿了。

那些差役岂是好惹的。

闯进家门里,连锅碗都不会放过,一个不好就要打人,甚至将家里的孩子拉走,他们怎么也不愿意犯在差役手上。

得了消息,乡亲们或骂骂咧咧或摸着眼泪回家去。

贺大昌一如既往地没有吭声,回到家,迎面却是自家夫郎和哥儿满脸泪痕的脸。

他那小哥儿说:“阿父,刘阿么说你们要卖掉我交税是真的吗?”

“阿父,不要卖掉我好不好?我会帮阿爹干活,我也可以去镇上找活干,我会孝顺你们的。阿父,别把我卖掉,求求你!”

七尺大汉听到这里,再忍不住抱着他们红了眼睛。

就在这时候,有人找上了他。

三天后。

宗祠再次打开,还是上回那些人,表情只比几天前更加愁苦,但都认命地拿来了粮食或钱财。

里长在里头发现几家用干瘪次粮充数的人家,说要用银钱补上,那几家苦苦哀求,最后不少都坐在地上哭出声来。

里长也没管,到了贺大昌这里。

见他身边空空,想到他家今年收成极差,里长也没多想,一手拿着纸笔记录,一边让大儿子去拿钱。

万万没想到,一向木讷老实在外几乎不说话的贺大昌却说:“我没钱,这秋税我不交了。”

里长一时竟都没听明白,问他:“大昌,你说什么?”

贺大昌木着脸,重复了一遍:“这秋税,我不交!”

四周猛地一静。

里长这次听清楚了,收了纸笔,还是不敢置信地说:“大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不交税,难道你想被差爷抓到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