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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岁(28)

作者: 西箫 阅读记录

他并未说明缘由。我有些犹豫,总觉得此番私下幽会恐怕要招致不少的流言蜚语。

更别提,方才御连史大人好像误会了什么。

苏澜大约看出了我的迟疑,他的语调倒是漫不经心,手中把玩着一枚镇纸:“我那阁中还放着几卷去年北国使者呈上来的古籍,你若是感兴趣……”

我自然上钩,见他眼中狡黠之意尽显,也顾不得落入了圈套,只恨不得现在便让他签字画押不准反悔。

王宫里新奇的事情很多,其中就包括南来北往进宫演出的戏班子。

我爱看话本子,自然也爱看戏文。

戏文里我又尤爱看苦情戏,类似书生抱着娘子苦苦哀求的,或者大小姐与相府准驸马的,丞相女儿与二皇子的,悲惨的故事总能使我动容。

前些日子长宫来了一个新的戏班子,里面的戏子皆于我从未谋面。至于戏文,仍旧是我钟爱的苦情戏。不同于以往的是,我蹲在戏台前看了好几天的戏,从生同衾看到死同穴,发觉里面的苦情男主角竟都是同一个人演的。

这种事可真是稀罕极了。无意中得到这个大发现,我便兴致勃勃地去寻那戏子。

他似乎是早就知道我要来,见了我,不咸不淡地瞥我一眼,闲闲问道:“他不会生气么?”

谁会生气?

这话的语气好似我不该来见他似的。我只是好奇这戏子的扮相下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没想到会被他这么一问,于是稀里糊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觉一头雾水。

他见我没反应,便不再理我。

我只好悻悻地走了。

这件事情后来果真传到了苏澜的耳朵里,不知为何,真被那戏子说准了,他勃然大怒,再也不准我去听戏。

很久之后我才从卫泱那里得知,原来那戏子竟是北国的刺客。

难怪苏澜会如此生气。

我有些心虚,想送他些什么讨他的欢心,又想起上次赏雪时答应送他的回礼,早已过了三日,我却迟迟没有备好。

思来想去,我决定送盏游鲤灯给他。

不知为何,秦国物种富饶,虽有不少奇珍异兽,却偏偏是没有鲤鱼的。

倒腾了几日,总算做了个大概:一条金光流溢的小鲤鱼,熠熠发亮游动在空气中,晶莹通透。我想,苏澜一定会很喜欢。

怜星阁地处僻静。

通往阁前的长廊曲曲折折,挂着不少灯笼,旁侧是冰封的湖水,常青的秋草生在水边,疏影婆娑。沿着回廊一路向前,偶有一两宫女静静打扫着积雪,萧条的冬景别有一番风致。

正午过了,我蹲在回廊深处的阁楼前,百无聊赖地想:苏澜大概又是处理政事,脱不开身。

难得他也有迟到的时候,一会儿要趁机讹他一讹。不说那北国献上来的孤本,我垂涎安乐王前几日进献的民间美食薯角已有多时,这正是个良机。

想着想着,我脑海中又浮现出苏澜昨日作画时的模样,他的眼神温柔耐心,下笔干净利落,这回画的似是雪景。

完成后想必很美。

夕阳渐沉,庭院里依旧空无一人。

我手里还捧着那盏透明的游鲤灯,现下已经灭了,奄奄一息躺在我手上。

若想让游鲤灯一直漂浮在空中,还需我的血作引,喂养七日,如此夜里才能剔透发亮。

而融入了骨血,更是融入了心意。

因此,游鲤灯的最为特殊之处,在于将它赠与他人的那一刻,它会变成受赠之人心中最想看到东西的样子。

我完工得仓促,只喂了它一日,剩下的大概要慢慢来了。

也不知苏澜最想得到的东西是什么呢?

我心里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又不知过去多少个时辰,看守宫人们都已散去,天色换了夜幕,灯笼依次亮了起来,星辰闪烁,远远地几个换班值夜的郎尉说说笑笑地走来。

苏澜还是没有来。

长夜漫漫,凉薄如水,我寥无兴致地站起身,缓缓穿过朱红色的长廊。廊上悬着盏盏繁红灯笼,郁郁暖暖,映出层层叠叠的剪影。

按照北国人的说法,我这是被苏澜放了鸽子。

我低头看着手里那盏游鲤灯,它张大了的口一开一翕,艰难地挣扎着。透明的鳞片下,脉络里有星星点点微弱的光涌动着,继而迅速熄灭了。

我叹了口气:还是快些回殿将它安置了吧。

更深夜静,我心事重重地穿行在宫殿之中,两侧是猫獭们平摊在围墙上打盹。

寝殿渐行渐近,墙上的猫獭不知何时也消失不见了。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到了持正殿。

这般晚了,这里怎么还灯火通明?

我的脚步一顿,门口的侍卫将我拦下,冷着脸:“陛下正在殿内议事,不便见闲杂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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