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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岁(30)

作者: 西箫 阅读记录

他的伤断断续续,时好时坏。

我们不敢再惹他生气,只好重新拿起夫子布置的书卷,垂头丧气地看起来。

书里记了一首古诗,我看不懂,伴读便解释给我听。她说,这首诗是诗人思念友人所作。生于乱世,友人不得相见,纵然品德高尚,却再也不能回到故乡。

我拧紧了眉,也跟着忧心忡忡了起来。

最近有支燕国来的叛军流窜到了姜国,父君很是头痛,时常絮絮叨叨命我不可再乱跑,战争一触即发,届时必然生灵涂炭。

父君的口吻总是很沉重。而我总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我将此事讲给小郎君,他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不想理我。

近些日子我常翻墙去找他。他有时在,有时不在。唯一不同的是脸上的伤,每每我以为他的伤就要痊愈时,又会添了新伤。

我气急败坏,他却从不说这些伤究竟是哪里来的,还语气冷淡地讽刺我多管闲事。

我很生气:“身为我的禁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千载难逢地皱起了眉。

大约是我这一番有理有据说服了他,之后他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接着,我便从梦中惊醒了。

唤醒我的是一阵急促的敲窗声。我揉了揉眼睛,打开窗扉,竟是沐沐。我顿时欣喜起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她放下挡雪的兜帽,抿紧了唇,只道:“将军刚刚睡下。”

她的目光有一丝躲闪,我装作没有看见,接着又听她叹了口气:“他今日有些反常。”

沐沐说,军中不能饮酒,因此在长宫住了这么久,除了苏澜召见,苏寻从不独自饮酒。

他一贯冷静自持,今日却突然命她斟酒,自己在殿里喝得酩酊大醉。

到了亥时,沐沐替他收去酒樽,醉倒在桌前的苏寻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他红着眼睛,不知是身处梦中还是现实,声音恍惚:“我们去外面看星星。”

沐沐安慰着他:“将军,今日已经很晚了。”

此时苏寻迷离的目光中浮现一丝清明的悲悯。

这大抵是他唯一的一瞬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问:“你就待在这殿里,哪里也不要去,好不好?”

说罢,他却又悲伤地自言自语道:我醉了。

这些我从沐沐那里听来,隐隐总觉得有什么风云涌动,却又难以形容。

她叹了口气,低着眉,眉间似是抚不平的忧虑,接着突然又问我:“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本书么?”

我点点头,随口接道:“你要看么?改日我将它拿来给你便是。”

她的眉皱得更深,说了句“不必了”,便推了门匆匆离去了。

我呆站着,看着她奔门而出的背影,一头雾水地想道:

莫不是我还没睡醒?

苏澜几日后便要大婚。这番久候美人终得归的佳话自然一时在秦国传为了美谈,四处都洋溢着一份喜庆的气息。

而苏澜却似乎并没有那般兴奋,以我的体会来说,他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表情淡淡的,从不被旁人的议论所触动。

至于我,则是垂涎卫姜公主的美色已久了。

听闻卫姜公主歇息在瞬华殿,我便偷偷溜去看,隔着纱帐室内的情形看不清个大概,只得见一个婆娑的背影,正被宫女侍奉着对镜贴花黄。

我屏住呼吸,等待她转过头。

那女子等宫人细细替她描了眉,又梳拢了及腰的乌黑长发,便从镜台前站起身,被侍女搀扶着朝我的方向走来。

我终于见到她的容貌。

她的眉眼含笑,淡眉若云出,双眸澈如秋水,朱唇点樱,一颦一笑,风华绝代。

果然和画上的一模一样。

只是,她的双目却茫然无视,黯淡无神。

我傻眼了。

美人并未察觉我的存在,纤手拨开内室的珠帘,沐浴去了。我从惊愕中回过神,余光掠过近处的红檀桌。

上面躺了一封婚诏。

诏书上是苏澜的字迹,行云流水,潇洒隽永。

陈宴:

如卿所愿,五日后大婚。

愿与厮守。

苏澜

我抿紧了唇。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转过头,见苏澜皱起了眉看我,锐利的目光狐疑,声调冷厉。

“……玲珑病了,叫我替她当值。”

我的话微微哽住。

苏澜大概是刚下朝便过来了,只着了一身苍蓝的朝服,袖口缀着银龙,淡金云纹若隐若现,身形修长如松柏,腰间坠着一块雪白的玉佩。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别扭,目光一触即回。

“不必了,随我回殿。”他冷冷道。

我应了,很快又低下头,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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