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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岁(76)

作者: 西箫 阅读记录

梁都的老臣嫌弃陈怀安,背地里骂他是个乡野莽夫,一提“靖远侯”三字便纷纷吹胡子瞪眼,听说陈怀安要来主持洗尘宴,更是胡子都气歪了。

一见陈怀安满面春风地踏进来,群臣脸色集体黑了一黑。

“今夜的洗尘宴,地方改了,不在宫里,”陈怀安懒散往厅堂正中央一坐,明明一张俊脸生得精致,却满是嚣张跋扈,“就在梁都最大的酒楼,天禄楼。地方宽敞,各位还可以带着家眷。”

“陈怀安!你!”礼部尚书几乎要一口气背过去,“这地方怎么能说改就改?!”

“让皇上去那种市井俗地吃酒,成何体统!”御书侍郎痛心疾首。

陈怀安眯着眼睛,心里却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一来过往朝廷宴席浪费无度一直为人所诟病,二来苏澜作为新帝此次到梁都,与民同乐,更示天子威仪。

三来……他靖远侯也能吃着自己想吃的菜!

入了夜,梁都便热闹起来。

都中最大的酒楼天禄楼,太阳未下山便被重重守卫围了起来,等着王公贵族们的到来。

陈怀安忙于应酬,又不放心我一人在府上,便在酒楼外找了间库房将我塞了进去,临走之前特意吩咐几个人看住我。

我踮起脚尖伏在窗前,望着外面星疏月朗,鼻尖不时闻着酒饭飘香,有些寂寞。

同我一起被关进来的,还有一只貔貅。

此事说来话长。

天禄楼养了一只貔貅。方才陈怀安进门时,酒楼老板喋喋不休向他热情介绍这貔貅的妙处,只可惜他碰上的是大名鼎鼎厌恶非人异兽的靖远侯。

听闻貔貅只进不出,陈怀安非不信这个邪。

于是那只可怜的貔貅被逼着吞了一大堆东西,被陈怀安逼到墙角,直呜呜叫唤。

最终陈怀安恶狠狠地下令:不吐出来就别想出门!遂将它也关了进来。

我与貔貅面面相觑,它乖巧地坐在地上,摇着尾巴,眼中含泪。

我拍拍它的头,它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我,一边打了个响嗝。

我:……这嗝怎么还是木头味的?!他究竟喂了你什么!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一脚踢开了。

我与貔貅齐齐望过去,气氛骤然凝重肃杀下来。

那人蒙着面,面纱上沾着暗红的血迹,一身夜行衣亦溅了血。他阴鸷的目光死死地盯住我,直直朝我走过来。

门口的守卫七扭八歪,皆已被他放倒。

我吓得面无血色,冲到门前想大喊救命,可嗓子却发不出声音,胳膊也被那人死死拽住。余光瞥见那只貔貅拖着肥胖的身体连滚带爬跑出了门。那人掐着我的脖子,我拼命挣扎,却挣不脱,鼻息间皆是浓重的血腥味。他打开我的下巴,粗暴地塞进去一颗药丸,强迫我吞下去。

药一入喉便火辣辣的疼,烧灼感迅速在体内四处点燃。

我被那刺客死死制住,动弹不得,只觉得手脚渐渐发麻,脸亦肿胀了起来。

远处似乎传来貔貅嗷嗷的叫声,大概是在替我喊救兵,只是我的意识却朦胧不清。

隐约感到附近有光亮,应是天禄楼的位置,我恶狠狠地朝刺客的手咬下去,趁他猝不及防地撒手,抬腿便往那光亮处跌跌撞撞地跑去。

“何人!”不远处,御前的侍卫似乎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一串匆匆的脚步声朝这边来。

我心中一喜,抬头却看见他们望着我衣下的骨骸,一脸惊愕,顿时没了动作,纷纷后撤几步,目光厌恶,唯恐避之不及。

我茫然无措地越过他们,想大声呼救,但脸肿得很痛,看不清路,又说不出话,只能奋力往亮堂的方向跑。

可是跑了很远,我都找不到天禄楼,更没有找到陈怀安。

视野里模糊的亮光消失了,微弱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漆黑的夜幕。

我害怕了。

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说不出话,终于低低地呜咽起来。

这时,伸过来一只手。

他抓紧了我的手,牢牢地十指相握。

“握紧了。”那人的声音沉沉。

很久很久以前,仿佛也有人这样握过我的手。

我终于破涕为笑,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抱紧了不肯松开。

“……给本侯撒手!”陈怀安终于忍无可忍,将我扔下地。

我落地有些重心不稳,无措地捏住了他的衣角,接着一柄折扇便重重敲在我的脑门上,传来一声嗤笑:“本侯才一刻未看紧你,怎么你便这副惨兮兮的德性了。”

说着,他将湿帕子随便在我脸上一擦,顿时消肿不少:“看来北政王不仅明目张胆来抢人,还想叫别人都认不出你。这是要毁尸灭迹!”

“只可惜你这猪脑袋,却是天底下独一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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