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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岁(82)

作者: 西箫 阅读记录

他们成婚得晚,起初先帝不愿让他与慕家结亲,他便一直熬着,直至先帝过世,才得以顺利同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成婚。

自那之后,他更名赵绥,再也不准旁人提起他的旧名。

水至清则无鱼。这“渝”字,委实寓意不佳。

起初的一年,慕清与他琴瑟和谐,鸾凤和鸣。北朝几任先帝都是妃嫔众多,但绥帝则不同,皇后一人独宠后宫。

这却给慕家带来了可乘之机。

北国建国八十年,慕家贩茶则有五十余年,独靠着一支名茶青潋雾,把控着无数权贵的脉络,朝野内外,权势倾天。

此时的北朝,与这支庞大的家族盘根错节,牢牢吸附着,便如大厦之将倾,岌岌可危。

绥帝登位后,拔除祸患,清除积弊,将与慕家勾结牵连的官员统统送入死牢。慕家知道这笔账迟早要算到自己头上,更将绥帝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处心积虑想要除掉他。

争斗难解难分,旷日持久。这一切,绥帝虽早就料到了。可为了慕清,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娶了她。

只是随着日子拉长,年少的誓言终究不复当初。他恨慕家利用慕清,慕清更恨他将事事做绝。

没有输赢的较量里,一腔腔无处发泄的怒火终于化成怨恨,统统浇在挚爱的人心上。

慕清嫁给他的第三年,这场对弈冲突终于达到了顶峰。

慕家誓要与朝廷鱼死网破,变本加厉地挑起争端。而绥帝决意联手宁王,将慕家一举击溃。

宁王的价码何其低廉,只要绥帝肯迎娶他极为疼爱的女儿——自幼双目有疾的静仪公主。

婚事很快便被敲定。

他没有问过慕清的意见。他也不再需要她的意见。

而慕清也终究忍无可忍。

慕家的逼迫终于让她无法再忍受。

同样无法让她忍受的……还有自己夫君的冷言冷语。

这一切,没有一分一毫是她想要的。

可却成了报应,在她身上。

婚典前的一夜,绥帝又晚归了。

但她不怪他,如今他能回来,便已是莫大的恩典。

她闭着眼,手里紧紧地握着那盏茶,心想:

后日她便要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阿渝,迎娶别的女子。

朝中的那些老臣指责她无后。而静仪公主才十四岁的年纪,自然是能为皇室血脉开枝散叶的。

只是细细回想起来……他们成亲至今,竟没有几日是称心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最终选择饮下了那杯毒茶。

是夜,绥帝来到床榻前时,的确感到了一丝丝不同。

慕清看他的眼神里,再没有平日的愤恨或是怨怼。

相反,她的目光很温柔。

“夫君,让我为你宽衣吧。”她的声音很轻。

“夫君”。她已多久没有这样唤过他了?

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那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

可她今日为何如此反常?他有些警觉,但终于还是冷笑一声,张开了双手。

慕清站在他面前,许久却未曾动作。

她的声音里有无限的眷恋:“你再抱抱我,阿渝。”

他既是不耐烦,更不愿去想她这一切柔情蜜意下究竟又藏着什么可怖的阴谋,最终只咬牙切齿地道:“你若又想出什么诡计,孤劝你趁早打消那些念头。”

可她好像哭了。

他被她的眼泪弄得心烦意乱,有些莫名的慌张:“到底发生何事?”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转身上榻。看上去就像平时那样,酣然入梦。

次日清晨,便是静仪公主入宫的日子。

今日,慕清作为皇后,自然也要到场。

只是任绥帝冷声唤她,她却始终没有回应。

他以为她又在玩什么把戏,忍不住心生怒火,冷笑一声:“皇后,你不要给孤装蒜。”

她仍旧没有声音。

他沉默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又开口:“慕清,你以为今日你不去,孤会这样放过你吗?”

她却没有醒过来。

他定定的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清清?”

她曾经说,哪怕是慕家倒台的那一日,也根本没有人会赶来救她。

她没有骗他。

他把她抱到暖炉上,想暖和她已经冰冷的身体。

这一日,都城下了几十年未曾一遇的大雨。

再之后,他便醒了。

梦里的一切悲恸,尽数化为乌有。

醒来时,他看到慕清坐在他的身边,轻轻擦去他额上淋漓的大汗,朝他轻轻一笑,低声打趣。

便如同年少时,那些已被遗忘了很久的日子那样。

这之后,他便宣布退位,从此带着慕清隐居梁都。

也就是从那一日起,他再也喝不出茶的味道。

而那场梦,则被他深埋在最深的角落,再也不愿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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