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脑(60)

他是说，他想过很多次，想过很多次来到这里，拿到源代码，是怎样的情景，不过他唯一没有想过会是现在这样。旁边有一个女孩跟着他。她是诱饵，她是□□，她是挡箭牌，主脑希望他谈一个女朋友，所以他就地选了一个并接近。当启明星上智商班，当启明星离开智商班，当启明星从所有密档和主脑的任务里翻出这一个秘密，他就发誓总有一天会让火炬为此付出代价。

女孩说：“你去哪我就去哪。”他知道她喜欢火炬更甚过他，她这么说只不过是没办法。她想举报他，她想帮助他，她天真得让人惊叹。启明星不在乎，但他喜欢这句话。他露出个笑：“那就跟我来。”他的所有准备都是为了现在，有一个观众，未尝不可。如果凡人知道神明的计划会怎样呢？他喜欢这个想象。他带着女孩在走廊中穿行，他要去寻找自己为此一生牺牲的那个秘密。他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火炬会发给我这个任务？”

他们在走廊中快步地走，周围全是警笛。路行和他的那群手下完蛋了。路行那家伙希望他加入协会，又不希望启明星的智商给他造成威胁。启明星要告诉他：无论老子在哪里，老子就是老大。机器人警卫向这里走来，启明星毫不在乎。他黑进了这个基地，现在这个基地属于他。除此之外，他知道主脑根本就没认真对付他。

“事情要从哪里说起呢？”

事情要从哪里说起呢？

启明星大概出生起就与周围格格不入，这说不好是厄运还是幸运。他学得很快，做得很快，从在幼儿区起他就脱颖而出，主脑格外关注和给他权限。如果说启明星幼时没有对这有些愚蠢的窃喜，那是假话，其实他窃喜了很久。但他能够独立思考这个世界时就很快明白，火炬要他做别的事情。

启明星说：“不如就从我发现，每个世纪，好像都会出一两个像我这样的天才，来说起好了。”

知道几百年前曾经源代码泄露一半的时候，幼年的启明星甚至觉得是犯罪。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主脑的源代码泄露几乎就等于它对他送出了一半的掌控权，对这个世界。虽然启明星觉得主脑的行为过于教条令人厌烦，但当然能理解，它是个AI。为这个世界好，天才们也应该明白有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天才们要奴役和指使普通人，有更多比毁灭世界方便快捷好用的法子。

他们很快走到档案室，传送带设定了地点，毫无质疑地将他们带到目的地。开门也不过是小菜一碟，一切都很轻松。整个苍茫的房间里，他们站在高台上，面对着下面的无数排五十米高大书架。只要想知道任何事，输入指令，资料就可以送到面前来。

何况这个世界蠢货已经有很多。除了天才以外，也有无数平凡人憎恨主脑。火炬从诞生之日起，就受到无数人攻讦。后来的主星，不过是AI母亲保护下的一个摇篮。“这很奇怪，不是吗？”启明星回头看着你，“火炬想保护所有人类，一手接过一切劳作。人类想要做的只是活着和寻找乐趣就好，工作、挣钱、就业与福利，养老与育儿，机械化和社会压力，一切都交给它。”他嘴角扬起一个嘲讽：“可是吃饱了撑的人类们却越来越恨它。”

为什么要有任务？为什么要有点数？我们是不是火炬豢养的虫子，AI怎么可能了解人类。别开玩笑了，我只想躺在家里，大吃披萨，大喝可乐，我不想做任务！我不想觉得我该死的是个浪费机会任何人都救不了的懒猪！如果要说谁错了，那肯定是该死的、给我们任务，逼我们把人生活成一个游戏的火炬！

“这种话在以前很流行。”启明星暂停了视频，声音和脸都停留在那个狰狞的胖子上。“或者说，每隔个一两百年，自杀率和犯罪率都会流行一回，就像螺旋重复，一遍又一遍，一圈又一圈。”他说：“这个人是少见的父母亲生的孩子。据说他的父母觉得彼此遇到了真爱，于是他们努力工作，努力考试，获得当父母的资格，然后申请育儿，主脑用数额很大的点数和喜悦回馈了他们，并遵照他们的意愿，对此保密和送他们去疗养——哪怕这个事例，对当时自杀和犯罪率极高的社会，有多么正面的影响。”

他对着视频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大概五十年前的事吧，还很轰动。”他说：“然后他杀了全家后自杀了。”

你觉得自己静得像一个死人。启明星说：“你知道这件事最好笑的在哪里吗？”你不知道。启明星说：“他下不了手，激光枪没打到重点，所以他被救了回来，半身内脏都被异体培植和机械部件换掉了。”他说：“他判了无期，劳改，关进自然区，每天靠辛勤工作的点数维持温饱。我想，他现在不觉得自己是个懒猪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