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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法师(325)

呼声结束,杜敢闯继续喊道:“敬祝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林副主席身体永远健康!”

红色波浪在呐喊声中汹涌了:“永远健康!永远健康!”

杜敢闯转向场下:“下面,我们同唱革命歌曲《东方红》。预备——唱!”

革命群众们虎啸似的唱完一曲《东方红》,杜敢闯又主持学习了一段毛主席语录。一切结束之后,台上众人各归各位。小丁猫单手扶着麦克风,轻描淡写的讲了一段路线政策。然后把麦克风向旁一推,他率先起立。

他一起身,杜敢闯等人随即也跟着起了身。几名纠察队员上台把桌椅搬走。而小丁猫又一挥手,蹲在阴暗角落里的牛鬼蛇神们就被革命小将押上了台,其中打头阵的是个秃脑袋的老头子,一脸的松皮和老人斑,是杜敢闯特地从北京抓回来的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此权威罪恶滔天,居然敢在旧社会和鲁迅打笔仗;不但打笔仗,还老而不死,活得比鲁迅长;真是不思悔改、反动到家。权威在北京各大学游走了小半年,已经被批的只剩了悠悠一口热气,但是杜敢闯需要他为革命发挥余热,所以带着亲信直入北京,抓野狗似的把权威塞进麻袋里,用吉普车一路运来了文县。

紧随权威上场的,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名叫陈盖世。陈家本是文县第一大族,富贵的无法言喻,陈盖世年轻的时候,还在邻县买过一任县长当。日本人一来,陈县长宁死不屈,被打成半疯,疯了好几年才认识了人。刚清醒了没几年,他又倒了霉,差点没让政府当成土豪给镇压了。颠颠倒倒的活到如今,陈盖世的儿女家人被打死了十之八九,他没死,又疯了。

从陈盖世往后,是长长的一大串牛鬼蛇神,各有罪名,全挂着二三十斤重的大铁牌子。铁牌子是用细铁丝挂在脖子上的,细铁丝受了铁牌子的坠,刀刃似的往肉里勒。百十来人全上了台,权威却又出了状况,一个脑袋抬不起来,扣在头上的纸帽子不住的滑落到地。纸帽子是马粪纸糊的,是个一米多高的圆锥,正经戴都戴不稳,何况权威的一口热气已经撑不住了秃脑袋。小丁猫见纠察队员一直在给权威戴帽子,没完没了,破坏了大会的气氛,就对着杜敢闯一抬手,低声说道:“找几个钉子去!”

杜敢闯恍然大悟,立刻要来一盒摁钉。大踏步的走到权威面前,她用摁钉把纸帽子钉在了权威的头上。钉子刺破马粪纸,深深的扎进头皮。权威一动不动,仿佛是胸中的热气快要散尽了。

她好容易钉牢了权威的纸帽子,权威身边的陈盖世又疯叫上了,一嘴的牙没剩几个,透气漏风的胡喊:“小鬼子,我不怕你们。要打要杀——”

没等他胡言乱语完毕,杜敢闯从身边的纠察队员手中接过皮带。一皮带抽向了陈盖世的瘪嘴。皮带的铜头足有半斤来重,结结实实的凿上了陈盖世的牙床。老疯子立刻就不叫了,他被自己满嘴的鲜血给呛着了。

等到全体牛鬼蛇神都弯腰撅成九十度了,批判大会正式开始。小丁猫一直站在主席台一侧,他偶尔的一点头一微笑,一举手一投足,都表明他才是幕后的主持人,但是他始终没有亲自动手。杜敢闯活跃在了批斗大会第一线,一条武装带捆住了她的虎背熊腰,她一边疾呼批判,一边留意着小丁猫的反应。论长相,她自认不如马秀红,只能外表缺乏内里补,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在小丁猫身边占据一席之地。虎虎生风的抡起皮带抽向牛鬼蛇神老家伙们,容貌和身材忽然都不算什么了,她是飒爽英姿五尺枪,她是天翻地覆慨而慷。

权威和陈盖世,不知是什么时候咽的气;仿佛在革命群众涌上主席台前,他们两个就被杜敢闯抽得不再动了。台上最后演变成了单方面的大混战,上百名牛鬼蛇神被小将们打得满台乱滚,鲜血顺着主席台往下滴滴答答的流。

苏桃站在队伍的边缘,从头到脚都冰凉的僵硬了。忽然意识到了左手的温暖,她艰难的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小拳头,被无心的大拳头包住了。

无心的热度融化了她,让她失控似的打了冷战。她把声音压到最低:“无心,我受不了,我们走吧。”

无心环顾四周,向她微微的歪过了头耳语道:“走不了,纠察队看着呢。别怕,没你的事。”

苏桃没敢说自己吓得憋了尿。低头闭眼咬紧牙关,她什么都不想了,只是希望时间快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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