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爱走薄刃(4)

容秀向希灵复了命,希灵看了看钟表,发现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钟。

“下午我们做大哥的汽车去东安市场。”她亲亲热热的告诉容秀:“只有我们两个,在外面玩一下午。”

容秀兴奋得红了脸:“表小姐,我……”

希灵孩子气十足的向她一扬脸,压低声音说道:“别让张妈知道,我们偷偷的走。我这个月的月钱还没花完,我们可以到东安市场吃一顿大菜呢!”

此言一出,容秀立时也成了个小孩子,喜笑颜开的前去洗脸梳头;希灵回了房间关了门,却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中人叹了口气。

容秀是个小美人,她要以容秀为诱饵,把何养健诱到自己近前来。

脱鞋上床掏钥匙,她打开了床尾橱柜的锁头,从柜子深处端出一只带锁的木盒。再换钥匙打开木盒,盒子里有一卷银元,以及成沓的当票和字据。

每月几块的月钱是不够干什么的,尤其她每一季必须添置新衣服,开销尤其是不会小。她没有资格去向长辈讨零花钱,所以必须另想主意。她的主意救了她,让她总能装扮成个漂亮的洋娃娃,也让她能笼络目光如电的张妈。数出十几块钱揣进口袋里,她仔仔细细的收好木盒。

坐到梳妆镜前,拿起胭脂扑子,她忽然又哼起了歌。

第3章 她的爱人

肃希灵微微仰着脸,对镜中的自己出了神。

这是她一个隐秘的习惯,她盯着自己,以审视的姿态,并非孤芳自赏。黑发乌亮,卷中有序,整整齐齐的垂了肩膀,拍了胭脂的小脸蛋泛着孩童般的鲜色。忽然抬起一只手,她将小拇指肚上的一抹口红抹上了嘴唇。

她尚未长成动人的女郎,但她知道,洋娃娃也有洋娃娃的美。

眼睛横向窗外,她看到了院子里的容秀。容秀站在大太阳下,正在摆弄一条旧手帕。毒太阳会晒黑人的手脸,但那个傻丫头不在乎,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

希灵收回目光,同时像个得意的小女孩一样,摇头晃脑了一下——她就爱容秀是个漂亮的傻丫头。

身后的大钟当当当报了时,到该出发的时候了,希灵站起身,照例拍了拍身上的连衣裙,又抬脚踩上凳子,很细致的提了提腿上的长筒袜子。随即翩然的一转身,她昂首挺胸的向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她就听见院子里来了外人。

午后时刻,张妈躲进厢房睡午觉去了,容秀初来乍到,也不认得谁是谁,手足无措的对着来人只是微笑。来人是个中年的妇人,周身服饰华丽,颇有一点贵气,上下将容秀端详了几眼,她迟疑着问道:“你是表小姐院子里的?”

容秀刚要回答,然而黑洞洞的正房门口,已经站住了肃希灵。房门大开着,希灵一手扶着门框,一手背在身后,对着中年妇人忽然一笑:“二姨娘。”

二姨太立时扑奔了希灵去,希灵瞥了容秀一眼,看她还没有主动进房端茶递水的眼里,反倒是放了心,径自伸手关了房门。

在无人处,她从二姨太手里得来了一挂很大的珍珠项链。二姨太在何总长跟前是失宠的人了,然而和容秀之父异曲同工,也有一手赌瘾,入不敷出的时候,只能是拿了体己东西往当铺里送。何府的姨太太,亲自跑当铺是不成体统的,倒是让身边的心腹跑腿,然而心腹老妈子抓住了主人的短处,常比仇人更难缠。

这个时候,无依无靠、无党无派的表小姐就从天而降了。

“这挂链子在洋行里卖一千五六百呢!”二姨太殷殷切切的嘱咐她:“你怎么着也得给我换个七八百回来。”

希灵拉开抽屉取出纸笔,往二姨太面前一推:“你写字据。”

然后她拿了项链比在胸前,自顾自的照镜子。让她替姨太太们分忧,可以,但是需得有字有据,字据即是把柄,有把柄在手,她不怕姨太太们恩将仇报,反咬自己。

“下午我要出门,明天把钱给你。”她慢条斯理的说话,看着二姨太写字据。等二姨太慌里慌张的走了,她抬腿正要上床把珍珠项链收进自己的保险箱,冷不防窗户被人敲响了,她回头一看,就见容秀的鼻尖在窗玻璃上贴成了个小三角。

容秀很快乐的向她做口型:“小姐,该走啦!”

希灵很奇异的慌了一下——本来她的一切观念都是可有可无,包括时间观念,但今天等她的人乃是何养健,多久没和何养健好好的相处过了?太久了,何养健现在人大心大,已经不很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