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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锦的年华(115)

白晓峰停下脚步,扭头望着他微笑:“是啊,不走了。”

三锦垂下眼帘,用打火机专心致志的为自己点了烟卷——忽然觉出有目光射在自己身上,就抬头扫了白晓峰一眼。

“看什么?”他随手把打火机远远扔到了沙发上。

白晓峰咧嘴一笑——他如今虽未明显发福,然而越发的膀大腰圆起来,眼看着就要变成典型的蒙古大汉。而三锦见他发笑时将一双细长眼睛眯成了两道缝,不由得也翘起了嘴角,噙着一点笑意重新低下头去。

“傻头傻脑的!”他在心中评价道。

白晓峰在三锦面前没话说——确切来讲,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们永远没有共同语言,他若认真起来,其实也是能言善辩的,可是三锦那样容易翻脸,他也就只好按捺下一肚皮的真知灼见了。

他一直在客厅中央踱来踱去,后来见三锦哈欠连天的要去烧烟了,便跟着进了烟室。

三锦今日无意出门,所以衣着很随便。脱下拖鞋上了烟榻,白晓峰发现他连袜子都没有穿,两只粉白赤脚生的很秀气,同时又颇具肉感。

三锦守着烟盘子,反倒不那么急了。枕着双臂仰卧了,他架起二郎腿来,十分悠然的把一只脚摇来荡去。

白晓峰就一直盯着他的脚。

三锦在几分钟后觉出了异样。扭脸望向白晓峰,他几乎心虚起来:“你怎么又看我?”

白晓峰听到这话,更心虚:“我、我没有啊!我是走神了!”

三锦不耐烦的一蹬腿:“要走神回家走去!直眉瞪眼的瞧着我干什么?”说完他侧过身去,开始熟练灵巧的摆弄起他那一套玩意儿来。

在三锦吸大烟之时,白晓峰搭讪着起身坐到了三锦一侧的榻沿上,以一种玩笑似的态度在三锦脚上摸了一把。

三锦没理会。

他就把三锦的脚握住了。

三锦心疼了一下,因为觉着白晓峰这个摸摸索索的劲儿有点像严云农。两人在一张床上时,严云农就爱摸摸他拍拍他,像个很慈爱的老大哥似的。

他放开烟枪仰卧过来,顺势就把脚伸进了白晓峰的怀里:“白秘书……”他以一种戏谑的口吻问道:“你这职务忙不忙?”

白晓峰如实答道:“不能说很忙,但也看到了许多先前看不到的事情,感觉是……”他思忖了一下,并且压低了声音:“无可奈何啊!好端端的总司令部,日本人偏要改成军政府——军就是军,政府就是政府,军政府是个什么东西?可是我们也没办法,日本人现在是越来越横行了……”

三锦懒得听他讲政治,一翻身把烟枪又捡起来了。

白晓峰见状,就收了话头,转而问道:“查干还好?”

他也就是出于客气,随便一问;哪晓得三锦立刻紧张的探起了头:“干什么?你要带他走吗?”

白晓峰可是绝没有这种想法,当即进行了坚决的否认。三锦松了一口气,这才躺了回去:“你敢抢走二格,我就和你拼了!”

这两个人就在烟室里耗着,也不大交谈。后来巴达荣贵推门进来了,递给了三锦一封信:“王爷,是旗里送来的急信!”

三锦懒洋洋的坐起来,接过信拆开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而后就垂了头,愣怔许久后叹了口气。

信上说,霞山死了。

三锦不了解旗里的情形,仿佛是霞山一直和日本人不合作,今年日本人要废除东蒙各旗的札萨克,实施新制度,霞山又表示了完全的反对。结果日本人就以抗日的罪名,把他给毙了。

霞山当年也曾善待过三锦的,只是在听信流言、认定三锦是个野种之后,便走上了邪恶路线,出手就是把这弟弟往死里害。三锦一方面记着他的好处,另一方面又恨他,所以索性不回旗里,不去见他。

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没了。

三锦想他去年请自己回旗里过年,可是自己却把他给损了一顿撵走了。

折好信笺装回信封,他抬头吩咐巴达荣贵:“把送信的给我叫进来。”

送信人是霞山府里的家奴,一身便装,只在鞋上缝了两块白布。

三锦打量了他,随即问道:“镇国公没了,怎么不戴孝?”

家奴弯下腰去,用蹩脚的汉话小声答道:“日本的机关长,说,抗日,不让办大丧事,只让小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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