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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锦的年华(154)

不像父亲,那自然就是像母亲了。他从来没有用心想过自己的母亲,没那个兴趣。他只是觉得恐慌和孤独,因为他实在是没法子再去冒充三锦的亲儿子了。

记得小时候,好像还是可以的。

因为在哪里都像是个异国人,所以他很想回日本。在日本那四年的生活中,虽然住的是阴冷空旷的老房子,身边也没有这么多佣人侍候,但他和三锦相依为命,血统的鸿沟似乎暂时就被忽略掉了。

反正在日本人眼中,他们父子两个都是外人。

二格很忧郁,二格在懂事之后就常年忧郁。

在二格胡思乱想之时,三锦却是亲亲热热的钻进了严云农的被窝。严云农事前试图拦他,因为有些自惭形秽,同时担心三锦嫌自己脏——瘫痪的人,生活不能自理,即便是被人很好的照顾了,也总是爱犯心疑。

三锦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像从前的所有岁月那样,他站在床前,三下五除二的将自己脱剩下一条裤衩,然后就光溜溜的抬腿上了床。

严云农伸手抱住三锦,心里有点恍惚,下意识的就要抬腿骑到对方的腰间,然后仰起头,把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

可是他的腿已经抬不动分毫了。

三锦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发现他毫无反应;伸手摸向他的大腿,只觉着触感绵软冰凉。

“老严,你冷不冷?”他出声问道。

严云农侧身搂住他那热烘烘的身体,狂欢了三十多年后,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肝肠寸断。

先前苟延残喘的时候,头脑麻木,倒也罢了;如今抱着三锦回首往昔,他真切的觉察到了自己此刻的不堪。

“不冷。”他轻声答道:“你这么热,我怎么会冷。”

三锦闭上眼睛,喃喃说道:“你要是冷,就抱着我。”

三锦在翌日清晨醒过来。

严云农半俯着身体压迫了他,他用力把对方推到一旁,然后哈欠连天的坐起来。严云农被他推醒了,问他:“这么早,你不睡了?”

三锦背对着他低头揉眼睛:“我要办公去了。”

严云农见他虽也是个将近三十岁的人了,可是背部光洁,线条流畅,还有点少年气,就费力的伸长手臂,想去摸他一把。

没想到他刚摸了一把,三锦就仰面朝天的躺了回来,且掀起上衣道:“摸摸!”

严云农笑起来,掐住他的乳头拧了一下,然后又用指尖按住那一点用力搓了搓。三锦闭着眼睛任他抚弄着,半晌后才拂开严云农的手重新坐了起来,自己咕哝道:“唉,我就喜欢被人摸摸。”

因为严云农起床穿衣不容易,所以三锦和二格先吃了早饭。三锦拿了一份日文版的《蒙疆新闻》,边吃包子边浏览新闻;读到一篇关于新建小学校的文章之时,他忽然触动心事,抬头对二格道:“你该上学念书了。”

二格最近总是很紧张敏感,听见一句话就要反复思量半天:“我……我认识字啊。”

三锦在日本时,因为很少去听课,百无聊赖之下,曾经认真的教过二格学习日文——他先学,学完再教二格,也算是父子共同进步。二格是个聪明孩子,如今已经能够读懂一般的日文报纸。

“那个不算,咱们又不是日本人。”

“我不想去上学,你来教我嘛!”

“阿玛没有时间啊。”

二格垂下眼帘,心思一转:“那让严叔叔教我。”

三锦当时就嗤笑了一声:“他?他那点学问,也就够开个支票签个名字,连白话信都写不通!你严叔叔从小就不爱读书,哪像你阿玛我,五岁就进了家塾,我的国文老师,那是当代大儒——当然,那老家伙装模作样,我从来不听他那一套。”

三锦当年在念书上还是有点成绩的,平时没有机会提及,现在就很想对二格吹嘘一番,可惜时间有限,他匆匆把未读完的报纸卷起来夹到腋下,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茶,拎起公文包一边向外走一边还抢着说道:“我那英文老师,是顶有名气的汉学家;我十三岁那年就能……”

二格眼看着他走进院中,忍不住撅着嘴长出了一口气。

严云农起床后,先接受一番按摩,以求疏通活络血脉;然后才是穿戴洗漱。护工用轮椅把他推到客厅内向阳的窗前,又为他支起一张桌子,用来摆放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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