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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锦的年华(42)

后面的话他没说:“小孩子不会在清晨犯大烟瘾;小孩子更不会在夜晚追逐着妓女胡闹。”

三锦一笑,并不关心唐森对自己的看法。他其实满喜欢唐森,因为从他身上可以感到温暖;不过也就是喜欢而已了,没有唐森,日子也还是照常的过。

从营口上轮船,他回到了天津;随即又直奔向北平——多少年没有这么奔波劳碌过了,即便有鸦片烟的支撑,他也感到累极了。

第26章 三锦很生气

三锦在一个阴霾的傍晚,赶到了北平严宅。

严宅不是什么大院落,他进门时,正赶上严云农在前边院子里团团乱转的散步。双方打了个照面,他就见严云农下穿脏兮兮的马靴军裤,上套一件满是皱褶的白衬衫,头发大概是新剃过的,鬓角发青,头顶的乱发蓬起来,瞧着竟是十分恓惶。

严云农仿佛是没料到三锦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愣了一下便立刻大踏步迎上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三锦全凭直觉赶来,所以一时也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我猜你大概是在北平。”

严云农又问:“吃饭了没?”不等三锦回答,他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是了,刚下火车,一定没吃。进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三锦糊里糊涂的被他拽进一处当作餐厅的厢房之内,狼吞虎咽的吃了三大碗汤面条。

严云农知道他的毛病,一见他撂了筷子,就又紧追着问:“吃饱了?喝点水,喝完了再烧两口烟?”——声音也不大,透着一股子心慌意乱的劲儿。

三锦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有话就说,别这么神神道道的!”

严云农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他面前:“我先把你伺候利索了,然后咱们上后院房里去说。”

三锦吃饱喝足、解了手、吸了几个烟泡儿,刷了牙,用温水洗了手脸,最后跟着严云农进入后院一间卧室之内。严云农为了享齐人之福,前一阵子把本宅的太太黛云带去张家口了,如今这卧室内就空了下来。

三锦进门之后,见房内宽敞、陈设华丽,扑鼻就有一股脂粉香水气,倒也让人心旷神怡;而且靠墙那张西式大铜床上铺了厚厚的海绵垫子,想必睡下也是舒服的。一边低头解开长袍纽扣,他一边背对着严云农笑道:“怎么着?今天在这儿招待我?”

严云农无声的忙忙碌碌,从外面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上床坐着去……”他轻声指挥三锦:“洗脚。”

三锦皱起眉头来:“老严,你把天捅出窟窿来了?我可没有补天的本事,你甭这么给我拍马屁。”

严云农把水盆放在床前,肩膀上还搭着一条白毛巾:“我没那么大的罪过,你放心吧。快点过来,一会儿水就凉了!”

三锦见他一味的讨好自己,却又不说是什么事,就将脱下的长袍随手搭在了椅背上,而后走到床边,俯身脱了鞋袜。

将双脚插进热水里,三锦忍不住笑道:“我说,你今天可真成我的孝子贤孙了。”

严云农没理他。仔细的给他搓洗了双脚后,他抽下肩上毛巾为他擦干,然后端着水盆扭头出去了。

三锦没有择席的毛病。翻身滚到床里,他拉过薄毯子展开,准备过会儿和严云农一起盖着睡觉。

严云农认真的关好房门,又将天花板上的璀璨吊灯关掉,扭亮了床头上方的两盏小壁灯。换了睡衣上床来,他盘腿对着三锦坐好,终于是心事重重的开了口:“有个事儿要对你说……”

三锦很舒适的侧身躺着,大睁了眼睛望向他:“说吧!”

严云农垂着眼帘不看人,声音可是很沉重:“我部下有个团长,前两天投日本了,带走我五千人。”

“然后呢?”

严云农接着说道:“我那下面一共也就万八千人,让他给我领走了一半。”

三锦当即问道:“他那团怎么那样大?”

严云农摇摇头:“不是,他是领头的;有人服他,就跟他一起走了。”

三锦想了想,隐约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

严云农接下话去:“这件事把我搞的很被动。本来我想着,一旦我肯投靠过去,日本人怎么着也得给我个好位置,起码在华北,我得占个头一份儿;可是现在就说不得这话了——远的不讲,就看眼前,我现在留下来,好歹还算是一军的司令;我要是投过去呢,日本人还不得把我和那小子平级对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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