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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锦的年华(46)

枪声接连响起,也不知子弹是从何处射过来的。三锦糊里糊涂的随着唐森乱跑,混乱中就觉着小腿处被什么东西狠撞了一下——也不疼,只是滚热的。他没当回事,以为是人多踩碰,还要慌里慌张的继续跑。结果唐森瞧出问题来,猛然将三锦推倒在地,让恐慌的众人掩盖住了他的身影。一时巡警赶来,吆喝着进行了一番弹压,车站处才渐渐恢复了秩序。

三锦依旧坐在地上——魔怔了似的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左小腿。

他发现自己在流血。

军警封锁了车站,而几名受伤的百姓——包括三锦——则一起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救治。

三锦都吓傻了,只是紧抓了唐森的手发抖。到医院后他觉出疼痛来,开始扯着嗓子惨叫。那医生先还打算抚慰他一番,后来实在被他吵的不能治疗,只得给他注射了一针吗啡镇痛。

他安静下来,惶惶然的望向病床旁的唐森。

唐森俯下身,一边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边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王爷不要怕,以后关东军会派专人来保护您的安全。”

三锦的牙齿在打架,上下叩击的格格直响:“你这话是什、什么意思?”

唐森很怜惜的凝望着他的眼睛,声音则是轻不可闻:“你与我们合作之事,大概已经落进了国民政府的眼里。或许他们要杀一儆百,拿你开刀呢。”

三锦猛然抓住了唐森的衣领,声音是从喉咙里挤出的细细一丝:“你是说……暗杀?”

唐森对他轻轻的“嘘”了一声:“王爷,等医生为您取出子弹后,我们再谈这件事情。”

三锦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手上了:“你可别走……”

唐森向他使了个眼色:“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离开你?”

因为麻药的剂量足够大,所以三锦在手术当中,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他是心中恐慌,所以几次落到昏厥边缘。

子弹是居高临下穿过一人的大腿后,才又射入他的小腿的。因为力道已然减弱,所以未能造成贯通伤,只在他的腿肚位置留下了一处小小圆洞。

这伤实在是没什么了不得的,所以医生为他上药包扎了,而后就去照看其他重伤号。三锦这些年闲云野鹤惯了,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旁人的眼中钉,就心惊肉跳的躺不住,无论如何都要回家去。唐森听了这个要求,是既不对他进行阻拦,也不顾及医生的阻拦,拦腰抱起他便自行出院了。

在三锦那位于英租界的漂亮公馆中,唐森神情凝重的发表了如下一番言论:“多王爷,你年纪还轻,没有经验,不懂得这战争的残酷。现在满洲的独立已成事实,可中国政府却就是不肯承认这个事实。这个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所以双方就都要争取得到中间力量的支持,这个力量,说的就是东蒙、乃至整个蒙古了。多王爷,按照总理遗训,你们是弱小民族,应该拥有自治自决的权力;可是你们真正拥有过吗?”

三锦想了想:“还好,也没有人管过我们啊!”

唐森笑了笑:“你觉得没人管,是因为你不管人。住在天津租界区里,你怎么会了解牧区百姓的疾苦呢?自从民国以来,政府就在蒙地设省置县、开荒垦屯、把持税收,不但影响了牧民的生计,也削弱了王公们的收入啊。”

这一点倒是引起了三锦的共鸣:“是的,我现在想从旗里弄点钱出来,真是相当的不容易。”

唐森循循善诱的继续说道:“你看,国民政府一边压榨蒙地,一边又不许王公们反抗。比如你,多王爷,不过是和我们稍有了一点来往而已,国民政府便动了杀心,堪称是一点情面也不讲了!”

三锦叹了口气:“我生下来就过着这种寓公生活,大隐隐于市,你们的那些战争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不过……不过这潭浑水我又是非趟不可,否则不能向朋友做出交代。至于以后会落得什么境地,我也就暂且不去想它了。现在你说国民政府要杀我,我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是接下来,我当如何是好呢?”

唐森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不禁松了一口气:“你不是想要见三好机关长吗?三好机关长此刻正在承德筹备大会,你可以早一点去,那里总要安全得多。”

三锦瘸着一条伤腿,也没告诉严云农,垂头丧气的跟着唐森来到了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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