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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浓,胭脂乱(134)

陈文德对着她一摇头,这一回,他没再疯疯癫癫地发笑。

“不是闹。”他用嘶哑低沉的声音做回答,语气是罕见的温柔,“真是给你的。钱是人的胆,你跟了我一场,我不在你身边了,也不能让你受别人的欺负。”

茉喜睁大眼睛瞪着他,手指紧紧攥着金条,攥得指甲泛了白。一口气冰凉地呼出去,她听见自己说了话,还是那么恶狠狠的,还是那么语气不善,“陈文德,你当我不敢走?”

陈文德转身放下茶杯,背对着茉喜开始解军装纽扣,“明天你走不了,我得找个安全时候送你出去。这回我也不提前向万嘉桂打招呼了,好像我怕了他、要拿太太向他换和平。等你见了万嘉桂,你替我向他传句话,就告诉他,说我陈文德让他使劲打,往死里打,最好是一气把我打死,否则等我缓过这口气了,我让他家所有的娘们儿全改姓陈!”

茉喜冷飕飕地哼了一声,“好,霸道!是个爷们儿!这话我替你记住了,等见了万嘉桂他娘,你可不许反悔!”

陈文德回了头,“万嘉桂他娘怎么了?”

“像倭瓜似的。”

“不能吧!万嘉桂不是长得挺好、把你勾了个五迷三道?”

“老倭瓜串秧了呗!”

“没事!是女的就行,老子不挑剔。兴许老子一使劲,还能再给他串个弟弟出来呢。”

“哼,真有志气!”

陈文德一弯腰脱了裤子,然后胡乱踢飞了脚上拖鞋,赤条条地走向了茉喜,“趁着我还没死你还没走,咱俩先串串吧!”

茉喜抬手抚上领口,手指灵活地一捻,小豆子一样的纽子便解开了一粒。斜斜地靠着墙壁站了,她在灯光下露出了一小片凝脂般的白胸脯,“刚想起这事儿来?我还当你疯透了,把这事儿给戒了呢。”

说完这话,她心慌意乱地迈步走向了大床。

两具身体赤裸着相拥了,她捧住了他骤然沧桑了的脑袋,他也紧紧勒住了她柔韧的细腰。

一场狂欢之后,陈文德和茉喜保持着相拥的姿势,轻轻地喘息。

一只手覆上陈文德的后脑勺,茉喜忽然开了口,“真就没有活路了?”

陈文德沉默了一瞬间,随即答道:“我不知道。”

茉喜的心凉了一下,因为陈文德这句话说得又轻又真,她听得出来,不是玩笑话。陈文德是什么人?是杀人放火的亡命徒!是手握重兵的军阀!虽然茉喜没能赶上他的全盛时代,但茉喜知道他不是绣花枕头,只有他逼迫人,没有人逼迫他!

这么个不是人的人,竟然会在一个月内白了半头黑发,竟然会对她承认自己“不知道”。可见,他这回是真走到绝路了,真“不知道”了。

这个时候,陈文德闭着眼睛喃喃出声,从来不曾对茉喜提过的军务,如今也不管茉喜听不听得懂,他一股脑地全诉说了出来。茉喜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本来的确是听不懂的,可是因为此刻必须懂,所以听着听着,居然也真明白了。

最后,陈文德在她怀里轻笑了一下,“白天刚回家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真想一枪毙了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茉喜机械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那后来怎么没毙?”

陈文德晃着脑袋,在她怀里用力蹭了蹭,“万一这回真死了,重新投胎转世,还来得及再和你好一场。”

“那要是没死呢?”

“那更好了,等我熬过眼下这一关,将来想法子再把你抢回来就是!”

“我说我愿意跟你了?”

“我用你愿意?”

“活土匪。”

“没错,我这回要是死不了,八成真得上山当土匪。”

“我带着钱往远了跑,看你上哪儿找我去!”

“是我的,跑到天边也是我的,我不急,慢慢找。”

“万一那时候我已经嫁人了呢?天下男人千千万,可不是只有万嘉桂一个!”

“嫁人也没关系,你当媳妇还是当寡妇,还不就是我一枪的事。”

“滚你娘的!”

茉喜和陈文德斗了小半宿的嘴,互相地指着鼻子骂,什么解恨骂什么,但是无论怎么骂,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全不提万嘉桂。陈文德人高马大地蜷缩在了茉喜怀里,忽然很想喝点酒,因为此刻他很高兴。这高兴来之不易,他已经很久没有高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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