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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浓,胭脂乱(145)

凤瑶慢慢地低声说道:“我知道,我是女子,跟着你走,会有诸多不便,但是……但是我悄悄地跟着你走,到了前线,也只躲在屋子里不露面,你权当没有我这个人就好。你不是说这回陈文德是无路可逃了吗?那么,我想等茉喜回来时,能够有个人陪陪她,安慰她。”

说到这里,她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把小熙也带上。无论如何,她见了孩子,一定是会高兴的!”

这个念头一生,她的脑子随之活络了,“还要给她预备几套衣服,打仗的地方,一定不会卫生,现在天气又转暖了——你什么时候出发?现在去给她制衣服,应该还来得及吧?”

万嘉桂沉默了片刻,末了对着凤瑶一抬头,“等把这一仗打完,你的孝也满了,我们就回天津举行婚礼吧。”

凤瑶下意识地扭开了脸,“你应该娶茉喜。”

万嘉桂苦笑了一下,“凤瑶,我的心思,你不该不知道。如果茉喜愿意跟着我,我会给她一个名分,也会好好地照顾她和小熙。但是娶妻,我只娶你。”

凤瑶垂下眼帘,这一年她瘦了,端丽的白脸尖了下巴,显出几分轻轻巧巧的秀气。

仿佛很艰难似的,她低声开了口,“万大哥,我总觉得,男女之情固然珍贵,但世间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友情。既然称得上一个‘情’字,便都是可爱惜的。你我虽然当初定的是娃娃亲,但自从见了面之后,我们——”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显然是有些难为情,眼中泛起了一点泪光,她扭头望向了窗外,“你的情意,我全知晓;可茉喜对我的情分,我又怎么能就这样一笔勾销?我不知道她是自愿留在那姓陈的身边,还是受了胁迫、不敢不留。但在见到茉喜之前,请原谅我,不能给你答案。”

在万嘉桂耳中,凤瑶说什么都是有理有节的,都让他不能不从。至于茉喜——他如今越来越糊涂了,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正爱过她,一年不见,他几乎记不清了她的面目。他仿佛只有在见到茉喜、而茉喜又是极其美丽的时候,他才会动心;茉喜一走,他心里就没她了。

“你也应该尊重我的感情。”他一字一句地、清清楚楚地说道,“我们相处已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能够看出个七八分。我的确是对茉喜负有责任,但婚姻乃是人生大事,我有我的主意和选择,不能是你认为我应当怎样,我便怎样。还有,我不承认我欺凌逼迫了茉喜,那一夜的情形,我已经向你讲述过了不止一次,你或许要说茉喜是年少无知,但我当时酩酊大醉,并不比年少无知的茉喜清醒许多,你若说我是心存歹意蓄谋已久,恕我不能同意。”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凤瑶一眼,然后在转身离去之前,低声说道:“我会设法带上你和小熙。我知道你很想念她,她大概也很想念你。见了面,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说这第一句话,有你和小熙在,大概双方都能自在一些。”

万嘉桂的兵已经在山上前线就位了,万嘉桂作为团长,因为种种不可言说的原因,虽然不愿意去,但在军令的催逼下,也还是姗姗地迟来了。凤瑶抱着小熙,带着个粗手大脚的奶妈子,悄悄地跟着他也上了山。山是荒山,略一起风便是飞沙走石。凤瑶和奶妈子蜷缩在一辆运子弹的大马车里,车帘子放下来,她在暗中双手合十,向上帝与佛菩萨祈祷,让茉喜这次一定要回家来。茉喜一天不归,她的心悬在半空中,便一天不能落实地。这个样子的她,不要说去考虑婚姻大事,甚至连日子都过得恍恍惚惚、不成了日子。

三个团的人马,居高临下地包围了陈文德所在的小村庄——本来应该是四个团,守住四方的出口,然而那第四个团近日不甚驯服,并不肯听从孟师长的调动,留在驻地迟迟地不肯启程。孟师长调不动它,孟师长的上峰将军也调不动它,这第四个团装备精良,团长颇有陈文德第二的意思,仿佛是孟师长这棵树不够他依靠的,他要另攀新高枝去了。

这个缺口,孟师长让万嘉桂派了一队兵过去,马马虎虎地掩盖一番。然而陈文德的眼睛如同刀子一般,立刻就发现这个方向火力薄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暗暗地将残军重新布置了一番,他这天告诉茉喜:“你把头发给我剪了。”

茉喜一听就愣了,对着陈文德眨了半天大眼睛,而陈文德饶有耐心地又道:“头发剪了,衣服也换一换,你打扮成个小兵模样,从今天起昼夜跟着我——对了,还有个任务要给你,你收拾个包袱,包两套便装,你一套我一套,要素净一点的颜色。记住,都要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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