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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浓,胭脂乱(65)

黑压压的睫毛压出两片淡淡的阴影,她的大黑眼珠子在阴影中悠悠一转,随即对着万嘉桂微微一笑,她笔直的鼻梁上皱起了一点隐隐的笑纹。

万嘉桂盯着茉喜,一时间有了点目瞪口呆的意思,也没说出整话来,只感叹了一声,“嗬!”

而等到凤瑶下午回了来,见了茉喜的新形象,她也笑了,“很好,beautiful!”

茉喜和凤瑶朝夕相处,虽然始终是连中国字都不识几个,但是耳濡目染,能听得懂beautiful。平时她是个急性子,走起路来都带着风,然而系了这条金灿灿的长裙子之后,她那两条腿忽然有了规矩,自动地学会了莲步姗姗。凤瑶常年对她的仪态进行监督和教导,她左耳进右耳出,一句不听一句不记;因为言语没有颜色没有花样,一万句话,敌不过一条耀人眼目的新裙子。

“你怎么不穿新衣服?”她问凤瑶,“新衣服又漂亮又暖和,别看薄,里头缝着一层绒紧子呢。”

凤瑶把试卷放到堂屋桌子上,“我穿成这个样子去学校,成什么了?”

正当此时,万嘉桂来了。他个子高,在通过房门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微微躬身。而茉喜一眼叼住了他,立刻向凤瑶大声又问:“那个姓冯的,有没有又去纠缠你?”

当着万嘉桂的面,凤瑶果然立刻红了脸,但是并未乱了方寸,“没有。那个人像忽然消失了似的,再没来过学校。”

万嘉桂忽然开了口,“姓冯的是谁?他纠缠凤瑶了?”

到了这个时候,茉喜反倒不言语了,于是凤瑶只好自己作出解释:“是个无聊的人,不值得理会。”

万嘉桂狐疑地看向了茉喜,因为知道凤瑶的温吞性子,所以怀疑她是做了老好人,没有说实话。然而茉喜一派轻松自然地低头端详着裙子上的绣花,并没有像先前一样,通过眼睛向他打暗号。

万嘉桂不好对着凤瑶追问不休,怕显出小家子气来,只好把问题压在心底。

到了翌日上午,他无所事事地溜达过来,问茉喜道:“那姓冯的到底是什么人?”

茉喜换了一身水绿小袄,小领子窄袖子,显出她精干利落的小身板来。听了这话,她背靠着门框站稳当了,背过手扭头去看万嘉桂,“凤瑶在哪儿都比我招人喜欢。在你这儿是这样,在学校也是这样。”

万嘉桂有点不耐烦,盯着她加重了语气,“我问你那姓冯的是谁?”

茉喜将尖尖的小下巴向旁一抬,眼珠子同时滴溜溜地一转,“你急什么?你越着急,我越不告诉你。”

万嘉桂走到了茉喜面前,背过双手弯下了腰,本意是要恐吓她一句,让她老实交代,然而他对于茉喜的身高估计错误,这一下弯得过了分,险些一嘴撞到了茉喜的额头上。茉喜当即仰脸面对了他,表情有些惊讶,显然也是意外。

茉喜一意外,万嘉桂也觉出了尴尬。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片刻,万嘉桂忽然回了神,正想直起腰往后退,可茉喜盯着万嘉桂的嘴唇,鬼迷心窍一般,凑上去就啄了一口。

啄完之后,她也骤然清醒了。

清醒过后的茉喜摇晃了一下,随即抬起双手捂了脸,仓皇地转身向外退到了堂屋,心里耳中全是风雨轰鸣。她想自己真是丢了丑——姑娘再大方也没有大方到这般程度的!放下双手望向万嘉桂,她只望了一瞬间,便重新捂了脸,转身几大步逃进了凤瑶的卧室。手忙脚乱地关严了房门,她背靠门板直打哆嗦。脸是红火炭,嘴唇也燃了小火苗,她简直是痛恨了自己——太贱了、太乱了,他还没对自己动心呢,自己就先凑上去跟他亲了嘴,重要的撒手锏就这么没了!

茉喜头热脸热,手麻脚麻。恶狠狠地咬了自己的嘴唇,她想万嘉桂这回非得低看自己不可了——不要脸!自己送上门去亲人家的嘴,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十分钟后,悔青了肠子的茉喜转过身,悄悄地将房门推开了一道缝隙。用一只眼睛向外窥视了,她发现堂屋内空荡荡、静悄悄的,已经没了万嘉桂的踪影。

傍晚时分,茉喜在饭桌上又见到了万嘉桂。万嘉桂若无其事地和茉喜打了个招呼,然后问凤瑶什么时候放寒假。凤瑶笑微微地告诉他:“今天已经把试卷全部批改好了,明天就不必再去学校了。”

万嘉桂说道:“好,下个学期也不必再去了,当教员毕竟不是轻松差事,何况现在我已经来了——”说到这里他对凤瑶笑了一下,“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闹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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