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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浓,胭脂乱(85)

陈文德往她脸上吹了一口气,“茉喜,大过年的,别胡说八道。挺好看个小娘们儿,怎么嘴这么厉害?”

“嗬!你还想听我说好听的哪?你还打算趁着过年,给咱俩讨个大吉利呀?讨了吉利干什么?你跟我天长地久比翼双飞?”

“你想得美!老子得考察考察你,泼妇可不要。”

“姑奶奶就是泼妇!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要是个泼妇,我玩够了就把你撵出去。”

“哈哈,你什么时候能玩够?明天够不够?你说一句‘够了’,我拔脚就走,十里之内我要是回一次头,我是你养的!我还告诉你,姑奶奶——”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因为陈文德毫无预兆地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沉重身体压迫着她,粗糙手指抚摸着她,陈文德狠狠地亲出了个响儿。湿漉漉的嘴唇重重蹭过她的面颊,陈文德喘息着笑道:“小娘们儿,真会长,越看越好看。早上离了你之后,一直惦记着你,下午走了神,差点闹出大乱子。”

“省省你的嘴吧!你不花言巧语,我也跑不了。还有你给我滚下去,你人高马大的,我禁得住你压?”

陈文德向旁一滚,滚到了茉喜身边。茉喜头上长角身上长刺,一张嘴就要射出明枪暗箭,然而很奇妙地,他始终是不怒。他绝不是尊重女性的绅士,茉喜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他尊重的美德,可他就是觉得茉喜有意思——又有模样,又有意思。“模样”与“意思”并驾齐驱,宛如两匹齐头并进的烈马,他顾了这匹就顾不上那匹,一个十六岁的丫头,居然让他有点眼花缭乱了。

“睡吧。”他侧身面对着茉喜说话,“给你一夜的假。明天再敢跟我推三阻四耍花招,我拧了你的小脑袋!”

茉喜转身背对了他,不再回应了。

茉喜觉着自己守着个陈文德,必定是睡不着,然而眼睛闭了片刻又睁开,她忽然发现屋中大亮,自己竟是不知不觉地好睡了一夜。连忙翻身回头向外看去,她就见陈文德坐在窗前的一张小桌旁,正在低头守着一只大海碗连吃带喝。窗外是雪后晴天,屋内炉子烧得也热,阳光没遮没掩地照进来,虚化了陈文德那一头凌乱短发。

头发乱,脸却是挺干净,一身军装也换成了干净货色,只是依然穿得不利落,拖一片挂一片。嘴里含着东西扭过头,他看了茉喜一眼,眼中蕴着一点笑意,除了笑意还有其他情绪,然而那情绪明暗不定,让人辨不清晰。

茉喜抽了抽鼻子,嗅到了一丝温暖甜蜜的酒气,所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吃什么呢?”

陈文德咽下口中的食物,随即答道:“酒酿圆子,给你留点儿?”

茉喜推开棉被坐起身,露出了纤细的左胳膊,“好。”

然后她四脚着地地要往床边爬,爬到床边停了停,因为发现了摆在床尾的一套新衣服,是桃红色的绸缎袄裤。

茉喜没言语,很大方地脱了旧衣换新衣。然后穿袜穿鞋出门洗漱,又紧紧地重新编了两条辫子。及至她重回卧室,就见陈文德把手里的大海碗向前一推,又把勺子也扔进了碗里,“吃吧!”

茉喜走向桌边,一边走,一边顺手给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单手拿了勺子,她低头一看,只见碗里剩了小半碗汤汤水水,几只糯米丸子随着蛋花沉沉浮浮。这东西她没吃过,但是尝过一口之后,她心里有了数。

“姓陈的这是要坐月子?”她咂摸着甜味思索,“好像还放了不少红糖,可惜太稀,吃了不顶饿。不过也兴许是丸子都被他捞去吃了。”

思及至此,她抬眼望向了陈文德,结果发现对方一直在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瞧。

“看什么?”她开了口,“看我吃得多,你心疼啦?”

陈文德没有笑,歪身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了个扁扁的金烟盒,他打开盒盖抽出一根香烟,一边捏着烟卷轻轻地往桌面上磕,一边说道:“我看你和万嘉桂那未婚妻,不像是一路货。那大姑娘,旁人一指头也没碰过她,可她,据说,自己号了一宿。你倒好,能吃能喝能睡,不像我占了你的便宜,倒像你占了我的便宜。”

茉喜听了这话,聋了一样没有反应,脸还是小姑娘的嫩脸,然而脸皮仿佛已经厚成了地皮。自顾自地端着大碗喝了个底朝天,她如今依然是在养精蓄锐,不是为了要和陈文德拼命,而是想要清清静静、暖暖和和地做一番思考。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她得想法子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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