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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浓,胭脂乱(92)

陈文德僵了一瞬,“我踹你了?”

“幸亏我够机灵躲得快,要不然非让你一脚把肠子踹出来不可!”

陈文德低下头,用胡子拉碴的面颊和茉喜贴了贴脸,“那我给你赔礼道歉。”

“你这叫赔礼道歉呀?你要真有这个心,那我也不要你干别的,我只求你快点把我姐姐送走。我就那么一个姐姐,你们的人成天把她关在空屋子里,我惦不惦记?我焦不焦心?让你姐姐蹲大牢,你乐意啊?”

陈文德连连点头,“行、行,这几天就见分晓,我不让你久等。”

茉喜抬手摸了摸陈文德的脑袋,权作安抚,同时心中暗暗地纳罕,感觉今天他是特别地好说话,一场宿醉,竟是把他醉柔软了。

陈文德柔软了,茉喜也随着柔软了,嗓门低了不止几个调子,“刚才你干吗鬼鬼祟祟地偷着看我?”

陈文德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做梦了?”

茉喜心中一惊,怀疑自己是无意中说了梦话,然而陈文德笑了一下,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抱着我的小腿往死里勒,还连踢带叫。我还以为你是觉着我这脚丫子味儿好,舍不得松手了呢。”

茉喜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把松出的那一口气吸回来,中气十足地对着陈文德又是一呸。

陈文德不在乎,低下头又和她贴了贴脸,声音低而黏腻地咕哝道:“小娘们儿,真会长,真好看。”

及至陈文德在这个大清早腻歪够了,两个人各自起床洗漱穿戴。最后坐在窗前的小桌子旁,茉喜吃着小武给她预备的大馒头和小咸菜,吃得心惊胆战,生怕自己又会犯恶心。

然而两个大馒头被她一口一口地吃干净,她并没有要呕吐的意思。这让她放了心,怀疑自己昨天是犯了疑心病——或许真的只是闹了肠胃病,哪有那么巧的事情,睡一宿就揣了孩子?

两个大馒头让她恢复了精气神,虎视眈眈地盯着陈文德,她威胁一般地嘱咐道:“记着我跟你说的话,我姐姐早一天走,我早一天跟你好。要不然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我心里没有你,你对我再好也白搭,我这心——”

不等她把话说完,陈文德已经推开大海碗起了身,“行行行行行,你的意思我全明白了。我不把我大姨子送走,就得不到你那副下水。”

“哈?你敢骂我是猪?你才一肚子猪下水!”

两人对着乱骂了一场之后,陈文德吃饱喝足,像要去衙门当差似的,他很准时地起身出门去了。

茉喜心旷神怡地过了一上午,中午吃了小半锅热汤面,吃的时候挺高兴,吃完之后坐在堂屋里打了个嗝——这本是个很普通的饱嗝,然而热汤面的气味忽然变了性质,竟会熏得她五内翻腾,崩溃一般地将小半锅面条尽数呕吐了出来。

她吐得激烈,面红耳赤、涕泪横流。小武端着一簸箕炉灰进来收拾地面,茉喜虽然知道他就是留下来伺候自己的,然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想要去抢他的铁铲和笤帚,帮着他一起干活。

小武一侧身,躲开了她的手。将炉灰均匀地撒上地面,他一边忙碌,一边低头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茉喜手里拿着一条热毛巾,一边慢慢地擦脸,一边思索着答道:“小武,你能不能给我买点儿药回来?就是专治消化不良、上吐下泻的那一种药。”

小武答应了一声,把堂屋打扫干净之后,也没向茉喜要钱,直接出门奔了药铺。

与此同时,陈文德坐在他的临时司令部里,也在盘算自己的心事——他这人有点表里不一,表面是个糙汉,内里却是心思婉转。不婉转是不行的,头脑简单的莽夫可没有称霸一方的资格。

心计和勇气他都有,不过他有的,别人也有,起码百里开外的万嘉桂,就一定也有。

当今是个兵荒马乱的世道,今天我打你,明天他打我,都是正常事情。开战的时候是敌人,停战之后又成了友人,一切一切,也都是正常事情。然而对于万嘉桂其人,无论战与不战,他都颇有意见。如果可以的话,他会不假思索地用乱枪把万嘉桂打成一摊肉酱,不为别的,就为了去年两人在北京会面时,万嘉桂摆着钦差大臣的谱,公然地轻视慢待了他。

为什么会被万嘉桂轻视慢待,陈文德懒得想,同时自有一套人生宗旨:老子有人有枪,你敢冒犯我,我就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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