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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十(11)

其实谁也不能保证,事实上直到这时,三人对于彻底结束噩梦这事儿,也没什么真实感,连带着都不敢太喜悦,就怕峰回路转,来个空欢喜。

郑落竹叫来两辆出租车,一辆送三人回宾馆,一辆送自己去机场。

“这就走?”滕子晏有些意外,“折腾一夜了,多少休息休息吧,你不是说新关卡一个月后才开吗。”

“没事儿,飞机上睡呗。”郑落竹打个哈欠,还不忘叮嘱,“倒是你们,不急着回的话就多待几天,当旅游了。”

滕子晏没好气地拍他后背一掌:“范总真该给你评个优秀员工。”

新疆的天,亮得比北京晚。郑落竹到机场的时候日上三竿,去北京的早班机已经起飞很久了。当然这和他关系不大,因为他暂时还没打算回北京,所以如果自家老板像滕子晏说的那样,颁个优秀员工,他还真不好意思领。

引擎的轰鸣声里,飞机急速攀升。

郑落竹看着窗外,地面越来越远,建筑越来越小,最终,只剩白茫茫的云。

他咽了下口水,因气压而堵住的耳朵忽然通畅,原本隔了一层似的飞机轰鸣,机舱嘈杂,霎时清晰真切。

一同真切的,还有他的心跳。

自许愿屋出来后的所有轻松,调笑,云淡风轻,都在这一刻坍塌剥落,他站在假象的废墟里,呼吸不稳,手心发热,露出了最真实的自我。

“先生?”甜美的声音传来。

郑落竹愣愣转头:“嗯?”

推着饮料车的空姐微笑:“先生,您要喝点什么?”

“水。”郑落竹条件反射地回答,过了半秒,又回过神似的礼貌笑一下,“麻烦加冰块。”

下午时分,飞机降落在一个北方的城市。

郑落竹给出租车司机报个了地址,四十多分钟后,司机准确将他送到目的地。

这是一栋老国企的家属楼,有些年头了,周围好多类似的楼已经拆迁,盖起了新的小区,只有它还立在那儿,一如那个年代的工人们,淳朴,倔强。

楼虽旧,却有暖融融的人情味,不时有住户从楼里出来,多是上了年纪的,楼上若有人趴窗台望天,还会和下面打个招呼。

郑落竹在离它不远的花坛边坐下来,从下午坐到黄昏,终于看见一对老夫妇,相携出来遛弯。

他安静地目送他们走远。

天色将暗未暗,老夫妇又一同归来。

他悄悄地望着他们回家。

夜幕彻底降临,一扇扇窗亮起温暖灯火。

路灯也亮了,驱散树荫的黑暗,清晰了树下人的侧脸,和那双眸子里的决心。

郑落竹拿手机定了回北京的票,起身前往机场。

……

三小时前,北京,某私立医院。

“脑瘤已经完全消失,身体各项指标也正常,这根本不可能……”医生很想保持自己理性权威的专业姿态,但检查报告带来的冲击,生生将他的知识体系推到了崩塌边缘。

“确定真的没问题了?”范佩阳只关心这个。

医生极快地平复了情绪,心中的震荡仍存,但镜片后的目光,却渐渐变得审视和怀疑:“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医生愿意相信医学奇迹,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天方夜谭,尤其这还是自己的病人,唐凛什么身体情况,他太清楚了。

范佩阳神色未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全然没听见医生犀利的质疑,只认真地问:“后续护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没有后续,不用护理,他现在就是一个完全健康的人。”医生揉揉疼痛的太阳穴,知道问不出什么了,毕竟这位油盐不进的病人家属,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

“谢谢,”范佩阳起身,“我的人等下过来办出院手续。”

离开医生办公室,范佩阳没急着回病房,而是站在走廊敞开的窗前,静静看外面。

这是个晴朗的下午,北京难得一见的湛蓝色的天,碧空如洗,白云似棉。

范佩阳扶着窗台望了许久,久到指关节有些泛白,才缓缓地,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不再耽搁,范佩阳转身回了病房,一推门,就见唐凛坐在床上,还穿着做检查时的病号服,但脸色已不见丝毫病容,白里透粉,元气的好看。

范佩阳情不自禁地嘴角往上,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迫不及待:“收拾东西,我们出院。”

唐凛茫然地看着他,眼里没了平日佛系的笑模样,就显得有些冷。

但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没办法和范佩阳一样,全身心地去感受康复的喜悦。从在那个奇怪的地方苏醒开始,他就被巨大的疑惑包围,随后回北京,做检查,他几乎要被这些疑惑吞没了。前一秒还被脑瘤压迫得痛苦不堪,后一秒就能跑能跳一身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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