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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十(112)

“你到底是吐槽还是显摆,”南歌心里堵着的那块,竟在这连珠炮的“控诉”里,渐渐消失了,“别以为就你有发小。”

郑落竹很认真地问:“你们闺蜜也这样?”

“呃,哭着喊着非送钱的,我没遇见过,”南歌想了想,又严谨地补一句,“可能我魅力不够。”

“反正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郑落竹扯扯嘴角,“但我也不是白眼狼,人家那么对你,你也得有点表示吧?”

南歌好奇了:“怎么表示?”

“罩着他啊,”聊到光辉岁月了,郑落竹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腰板,“我初一就开始蹿个儿,加上实战经验丰富,打架横扫全校。那时候我爸妈都不敢碰我了,他们敢打,我就敢拿菜刀,再狠的也怕不要命的……”

南歌重新单手托腮,整个人放松下来。

或许连郑落竹自己都没意识到,一聊到他的朋友,他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生机勃勃,小老虎似的。

那个朋友像一束光,从过去照到现在,替年幼的郑落竹驱散黑暗,又支撑着现在的郑落竹不惧旧伤。

“我刚才说过他呆吧,初中更是,标准的书呆子,只知道学习,谁过来都能捏两下,我一天没看住,他就能让人欺负了,不是上学路上被揍,就是放学路上被堵,也不知道他对不良少年们咋那么有吸引力……”

南歌看着眼前初中就敢拿菜刀的“前不良少年”,决定还是不说破了。

“不怕你笑话,我初中没念完。”郑落竹苦笑,声音低下来,“初三时候我妈重病,我爸找亲戚借了一圈钱,最后拿着钱跑了,我妈死在医院,火化还是亲戚们凑的钱,给我家当亲戚也是倒了霉了……”

“后来你就不念了?”

“没钱啊,吃饭都成问题,怎么念。”郑落竹幽幽看向落地窗外,静谧深海,没有尽头,“我从那时候开始混社会,幸好亲戚们没赶尽杀绝,把那个小破房子留给了我,我就这么一天天瞎混……”

南歌:“你那个朋友呢?”

郑落竹:“继续读书啊,他那脑子干别的不行,学习可灵,回回年级第一,各个老师拿他当宝贝,我还念的时候,班主任三番五次找他谈心,希望他能远离我这个坏朋友……”

恐怕不只老师拿他当宝贝,南歌看着他那个嘚瑟劲儿,想。

“你不念了,不怕他再被欺负?”

“不能,离校之前我把那些蠢蠢欲动的挨个单独教育了一下,后来都挺乖。”

“……”怎么教育的南歌就不细问了。

一条深海鱼游到落地窗前,奇形怪状的,莫名有点丑萌。

郑落竹淡淡看着,声音放缓:“后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念高中,我混着,他读大学,我还混着,他家倒是一直没搬,高中的时候我们还能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学就只有寒暑假能见几次……”

“他主动和你疏远了?”南歌不信,至少在郑落竹的描述里,她见到的是一个真诚得近乎可爱的人。

“别人不说,你自己不得有点自知之明吗,”郑落竹瞥过来一眼,像是在说你怎么那么幼稚,“高中有高中的朋友,大学有大学的朋友,你不能自己原地踏步,就非要别人总回头看你,没劲,还耽误人。”

郑落竹说得通透洒脱,南歌却听得伤感。

那个人会在高中、大学里认识新的朋友,这是必然,他的人生路在往前走,随时随地都有新的风景。

可对于在原地的郑落竹来说,他或许永远只有这一个朋友,却因为担心绊住对方脚步,将人生生推开。

“但是我现在后悔了,”郑落竹转过头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南歌,我特别后悔。”

南歌这才想起,郑落竹许的那个“找人”的愿望,一时全连上了:“他失踪了?”

“嗯,就在大四那年,”郑落竹垂下眼睛,肩膀跟着耷下来,“寒假的时候还来找我,让我去他家过年,我没去,后来他开学回校,五月份学校来消息,说人失踪了。”

南歌:“被卷进这里了?”

“我那个时候哪知道,”郑落竹笑一下,眼里却是涩的,“我就想着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失踪就失踪,什么痕迹都不留,我就偷偷跟着他爸妈去了他学校,他爸妈在明面,我在暗地里,连软带硬,所有能找的能问的人都问了,所有能查的地方都查了,一无所获,真就是人间蒸发……”

“那他爸妈……”南歌想问他爸妈后来怎么样,可问到一半,就哽住了。

那对好心给郑落竹一口热饭的邻居夫妻,平白失去了儿子。

她自己的父母何尝不是。

这么多年,她根本不敢想自己的父母过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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