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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十(14)

“如果你没问题了……”唐凛淡淡出声,“能换我问一个吗?”

范佩阳回过神,对上唐凛冷清的眼:“你想问你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唐凛说:“你不会无缘无故问我那些。”

范佩阳笑一下,笑意还没到眼睛,就散了:“不算大问题,你只是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唐凛:“什么关系?”

范佩阳:“能让我刚刚一系列行为合理化的关系。”

唐凛的眉头深深锁起。他很少这样,通常再不高兴或者再困扰的事情,也只会让他轻轻蹙眉,可现在,他控制不住了。范佩阳说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他无法淡定。

如果是别人把他压进沙发里,被拒之后还要告诉他,他们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关系,不管是谁,只要不是范佩阳,他都能让对方后悔认识他。

偏偏就是范佩阳。

这是他在从前就可以过命的朋友,何况几小时前,对方还用一个愿望,换他新生。

“证据,”唐凛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你说我们是这样的关系,证据呢?”

范佩阳不解思索起身,走出客厅。

再回来,他的手上已经多了许多东西——西装、衬衫、睡衣、拖鞋、洗漱用品等等。

衣服是唐凛的尺码,拖鞋是唐凛最爱的设计师原创,洗漱用品看不出归属,但都一式两份,足以证明范佩阳这里有一名常住、或者随时会来住宿的人口。

“都是我的。”唐凛没疑问,直接认领。

“够了吗?”

“什么?”

“证据。”

唐凛抿紧嘴唇,良久,无可奈何叹口气:“这些,只能证明我经常住在这里,事实上在你买这里之前,我也经常在你原来的家里过夜,谁让你的房子总是比我好。”

范佩阳紧紧盯着他,目光里带着夺人的压迫力,几乎一个字一个字问了:“那你想要什么证据?”

唐凛毫不迟疑迎上那目光:“合照,情书,聊天记录……或者小电影,”他云淡风轻地耸下肩,“如果有的话。”

范佩阳沉默下来。

“都没有?”唐凛怀疑地眯起眼睛,“就算我们忙得没时间浪漫,连个能证明关系的聊天记录都不存在?”

范佩阳:“我们通常不用手机聊天,有事只打电话。”

唐凛:“显然你并没有电话录音的习惯。”

落地钟发出一声轻轻的“咔哒”,是时针、分针、秒针完全重合的细小机械音。

午夜,十二点了。

唐凛生生陪着范佩阳在客厅里坐了一晚上,没坐出任何突破性成果。

“我去客房睡了。”他不想在重获健康的第一天,就熬通宵,而且,客厅里的压抑已经让人待不住了。

范佩阳也站起来。

唐凛没言语,轻车熟路来到他惯常住的客房前,推开门,屋里的陈设丝毫未变。

走进客房,唐凛转身关门,范佩阳却长腿一迈,进来了。

唐凛挑起眉毛:“什么意思?”

“也许试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范佩阳说得极其自然。

唐凛定定看了他两秒,抬手干净利落把人推了出去。

“砰——”

范佩阳站在严丝合缝的实木门前,并没有因为被驱逐而太过沮丧。

这是意料中的事情。

唐凛的记忆缺失,才是意料外的。

刚刚得知有许愿屋的时候,他以为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来了。

原来,幸运是有标价的。

一门之隔,唐凛躺进床里,这个晚上第一次摸出手机。

为什么不在客厅里看,或许潜意识里,他也有些害怕。

从那个奇怪的地方回来之后,他就忙于回北京,检查,出院,期间几乎没碰过手机。如果他真像范佩阳说的,丢掉了某些记忆,那么或许他现在对于自己手机的认知,也是缺失的。

范佩阳的手机里没任何证据。

自己的会有吗?

关掉顶灯,打开床头灯,房间柔和下来。

唐凛解锁手机,从聊天软件翻起,然后是短信,电话,备忘录,记事本。

还真的什么都没有,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确常和范佩阳通话。

相册,被唐凛放到了最后。

轻轻点开,最近的照片都是在医院拍的,医生,护士,绿地,花坛,还有单云松,和他自己。

生病也不忘自拍,唐凛还挺骄傲自己的心态。

往前翻,还是医院,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拍了这么多,就像要把生命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记录下来。

再往前,终于是还没生病的时候了,照片数量开始骤减,有时两个月也不拍一张。

时间轴一下子快起来,往上划没两下,就到了四年前。

唐凛滑动的手指忽地停住,那是一张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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