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香百味(102)

这中间尚有千里之遥，一日之内必定是不能赶到的。蔚百里身体还尚未完全康复，红枣也是身子虚弱，赶了大半天的路，在天黑之前，一行四人总算在梅山脚下的一个小村落落了脚。

这村落实在是极小，没有客栈不说，也只是稀稀落落的住了二十余户人家，简直可说是小到可怜的地步。

因了靠在梅山脚下，这小小的村落便得名梅树村。村子四周茂盛的生长着大片野生的梅树，深秋时节，梅子便挂在枝头，一颗颗黄澄澄的，颇为喜人。

这村中没有客栈，百姓世代依靠种地为生，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空出来给他们四人居住。蔚百里无奈，只得使了一些银子，朝村里稍微宽裕些的人家租了被子和枕头来，这一晚，千香和红枣两人便睡在马车里，蔚百里和徐大友则是在外头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将就着睡在上头。

徐大友是自小就吃惯了苦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在蔚百里在北疆那头征战的时候，吃过的苦也不比寻常人少。好容易解决了住宿的问题，眼看着日头已经落下了西边的地平线，村中处处人家皆是升起了炊烟，四个人摸着饥肠辘辘的肚皮，这才默默的想着，今天一整天，好像还不曾吃饭。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在这样的穷苦偏僻地方，任你拿着金山银山，换来的，也不过是……

千香坐在那里，看着蔚百里手中拿着的一小碗米，一个黑色的陶土罐子，颇有些无奈。

蔚百里摇摇头，叹息一声：“这地方也确实太小了，我本来还想着至少能买只鸡来的，可……”

梅树村小得很，整个村子，加起来也不过才三只鸡，还是用来下蛋赚钱补身子的母鸡，农家人平日里把它当成宝贝的，怎么舍得卖掉？

红枣凑上前来：“那罐子里装的是什么呀？”

蔚百里道：“那村妇说是他们这里的小菜。”

千香伸头一看，那罐子盖子被打开来，里头满满当当的挤在一起，个个都是个头硕大，鲜嫩饱满，原来是一罐酸梅子。

一罐酸梅子，一小碗米，能做些什么呢？

蔚百里看她愁眉苦脸，连忙自告奋勇道：“我去打些野味来。”

千香点点头，蔚百里便一跃而起，持着剑朝着不远处的树林里走去，梅山脚下没什么水塘，她原本想要捕鱼来吃的心思兴不起来，想着若是蔚百里当真捕了野味回来，他们说不定还真能将肚子填饱。

等了半日，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远远地终于有一个人快速的朝这边走来。徐大友升起了火，那人走近了，借着火光，才发现是蔚百里回来了，手里正提着一只已经被杀死的野鸡。

那一路走来，鲜血时不时还会滴落在地上，死了没多久，腿儿还挣扎一两下。

千香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已经听见红枣的喃喃声：“野鸡呀野鸡，我不是故意要吃你的，只是我们要是不吃你，那就要被饿死了……”

千香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想也知道这习惯是从哪儿学来的。住在绿柳山庄的时候，千香发现，她们那里，每逢吃荤腥的时候，总要这样说一遍。

当下她便柳眉一竖，将刀锋亮出来，狠狠一使力，那只野鸡就被剁成了四大块，好在先前蔚百里已经将它杀死了，这才没有造成鲜血四溅的惨剧。

她将鸡胸脯上的肉切成一片片的薄片，放进煮沸的水里轻轻一捞，那带了血丝的鸡肉变成了浅白色，接着把鸡肉放在碗里，撒了盐，白糖，黄酒，秋油，搅拌均匀，接着把那一碗米放在锅里，慢慢的熬煮。

她这边放好了米，那头便将剩下的鸡肉焯水，先前蔚百里还得了一小块姜，千香也细细的把它切成了丝，放在鸭肉里拌匀，之后撒上盐，白糖，黄酒。紧接着，再把那一小罐酸梅子取出来，整整齐齐的码在锅底，把鸭肉放在上头，又码了一些酸梅子在里头，倒上水，盖上盖子，静静等着鸭肉被熬煮开。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千香掀开盛了米饭的罐子的盖子，发现米粒开始有开花的趋势，连忙把腌制相当长时间的鸡脯肉片放在锅里，轻轻搅拌了一下，继续盖上锅子，等着鸭子和粥完全煮好。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了。

离开浮玉山也不过才大半日的时间，那边还是浓雾迷茫，这里已经是秋风阵阵，四周尽是梅树，枝头挂满了果子，千香看着它们，直要把自己的牙齿酸倒。

这里有这样多的梅树，似乎连空气里都飘散着那种又酸又香的味道。但却没人采摘，只能一年年的掉在地上，然后烂掉。

千香嘴里泛起了酸水，想起以往在上京城里的时候，每逢梅子丰收的时节，无论是街头的茶肆酒坊，还是宫廷平民，都要吃那些以梅子为材料的饭食。什么梅子糕，梅子蒸蟹，梅子彩椒，梅子花雕鸭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