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香百味(104)

走得近了，千香才看到，她手里抱着的篮子是用木条编成的，里头盛满了颜色青黄的梅子，借着火光，千香看见那一粒粒的梅子新鲜饱满，用清凉的井水洗过，一粒粒还沾着水珠，看起来十分可爱。

“这是之前公子去那边借东西的那家人送给咱们的篮子，我瞧着那旁边的梅子都熟透了，还没人去摘，就摘了点回来，路上没水的话，也可以解解渴呀。”

古时候有望梅止渴一说。且梅山脚下的梅林，因为这里的气候白日酷热，夜晚寒冷，生长出的梅子个个果实硕大，而且糖分充足，一口咬下去，满口尽是甜蜜的果汁，果肉也是极厚实有嚼劲，女孩儿家都很欢喜吃这个，红枣尤其喜欢吃用糖腌渍过的梅肉果脯。

千香笑着赞了她一句，那梅子满满的填满了整个儿篮子，直要满得溢出来。梅子虽然甜，但吃多了仍旧会牙酸，况且这些都是快要熟透了的梅子，存放不长，千香想了想，拿了个小罐子出来，趁着火堆未灭，借着光把梅子的核儿去了，然后把一层梅肉密密实实的码在罐底，在上头撒上厚厚一层糖，又在上面码了一层梅肉，再撒一层厚厚的糖，这样一层梅肉一层白糖的码下去，直到梅子顶到了罐子口，她才用白糖将罐口细细的密封起来，盖上盖子，用棉布裹好。

这是最为简易的梅肉果脯。上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酒楼茶肆都会做的，只是这里缺少了那些调味料，做出来的味道可能还会有些涩口，但已经是能做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红枣欢喜得恨不得跳起来，她一把抓住千香递过来的罐子，抱住就不放手：“小姐，这罐子什么时候能好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想起那甜中带了微酸的果肉，口水都要留下来了，睁着眼睛期待的看着千香。

千香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还早呢，少说也得有一段时间那。”

她望着不远处的梅山，长长的叹了口气，总觉得心里不大踏实。晚上和红枣缩在马车里的时候，千香翻来覆去，始终没睡着。

身边的红枣在那里呼呼大睡，一副十分香甜的模样，千香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恨不得把红枣推醒陪她一起失眠，但想了想终究还是不忍心，抬眼看着马车的车顶，睁着眼睛，过了好久，才慢慢睡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

除了红枣神清气爽，其他的人都是一副恹恹的模样。千香是因为心里有事放不下，而蔚百里和徐大友，纯粹是因为那赶也赶不走，熏也熏不完的蚊子！

山里的蚊子个头大，而梅树村里的村民，长久在这里居住，自有一套驱蚊防虫的方法。他们外地人初来乍到不清楚，生生在外头被蚊子咬了一夜，早晨起来，两个人的腿上胳膊上都是一个个的肿块。

马车咕噜噜前行，正午时分，终于离开了梅山境内，中午随便吃了点干粮，傍晚时分，这一行四人到了一个繁华的城镇。

望着那硕大的“醴城”二字，徐大友经不住有些激动起来，甩着皮鞭抽打马儿的速度也加快了，速度一快，马车一阵颠簸，红枣在里头一个踉跄，嘟着嘴大喊：“你干什么？跑这么快，想摔死我们呀！”

千香坐在一边无奈的摇头，也不知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和以往相比，红枣对徐大友的态度更加嚣张，而徐大友非但不生气，反倒时时刻刻的耐心哄着她。但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千香提了一次，让她别那么凶，也不再多说。

徐大友在外头应和道：“怎么会，怎么会……红枣，这澧城，可是大大的有名呢！”

红枣撅着嘴还在生气：“有什么有名的？我怎么不知道！”

徐大友笑眯眯的好脾气：“你是姑娘家，又在上京城里长大，自然不晓得。这澧城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它盛产美酒，近年来还从西洋那边儿引进来一种葡萄酿出来的酒，味道甘醇甜美，便是姑娘孩子，也很喜欢。”说完，还不待红枣接话，他带了些讨好道：“红枣，我想着你定然也是欢喜的……你不是最喜欢吃好吃的吗？”

马车缓缓驶进城门内，天色还早，夕阳未落。坐了一整天的车，颠得整个人都要散了架，千香索性跳下车来，和红枣一道步行，两个男人自然也是同意的。只是还没待千香站稳，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不远处猛地朝这里摔下来，倒在马车的前面。

千香吓了一大跳，慌忙上前去扶起他，还没看清他的长相，感觉身子被大力的一撞，当时心下便叫不好。

果然，她伸手一摸腰间，系着的荷包不见了！

那荷包跟随她多年，里头装着的银钱倒不是很多，只有一样是她万万不能舍弃的，便是她这一路上，经过洛城，淮安，浮玉山，梅山等地，所见所闻，学到的那些新奇的厨艺，全都记在这一本小小的册子上，随身携带在荷包里，方便她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