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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还乱(222)

沈子期的确是肚子疼,还和上次闹盲肠炎的那个疼法是一样的。沈嘉礼到了这个境地,更是没办法让儿子去接受正规治疗了,只得是找出随身携带的消炎药片喂给他吃。幸而沈子期的身体是很好的,吃完药睡了一觉,也就恢复了正常。

沈嘉礼没把这病当成大事,将儿子安顿好后,他便想要换下这一身禁锢身体的军装。然而沈子靖坐在桌子上,却是不让他脱,又上下打量着他笑道:“你倒真是有点派头。穿上这身军装,很像那个被顾云章毙了的中央大员!”

这个比喻实在是不得人心,沈嘉礼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子靖哈哈笑了起来,也觉着自己这个比喻很气人。可是还没等他哈哈完毕,外面便遥遥的起了炮声。

他立即合上嘴跳下来,面无表情的转身出去了。

在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战争也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沈子靖从军多年,并非胆怯之徒,只是在他心中,对一切主义与政见都嗤之以鼻。他和他三叔的观念是一样的,他们叔侄的国土就是他们的宅院,只要一出家门,哪怕外面所有人都打破头了,也和他们叔侄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沈子靖手里有钱,而且是大钱。钱被他换成了金银珠宝储藏起来,单是金条就有两箱。如今这个世道,同人不同命。同样是带兵的伙计,有那混的高妙的,能公然调动车皮,把无法估量的巨额财产运去香港海外;沈子靖自认为混的马马虎虎,没那个面子与本事,也就不去眼红人家的好运气。他一度有心投降,可是又怕自己的财产会被对方全部“共”掉——当然,人家现在还没提过要对他共产的话,但也许是对方正忙,要等到秋后再一起算总账呢!

沈子靖知道自己历史不干净,只要是翻起旧账,自己就绝逃不了。思前想后的,他认为自己还是不能学习马天龙——马天龙当时是让人家包围了,无路可逃;自己目前还据有一块阵地,何必忙着举白旗?

沈子靖不是不想抵抗,他抗了又抗,但实在是抗不住。七死八活的熬到了九月,他部下的小兵开始闹哗变了。

这可是吓着了他。他发电向顾云章求援,哪知顾云章那边装聋作哑,连屁都没有放出一个来。他心中憋了气,又无人可去倾诉,只得是夜里回房对沈嘉礼发牢骚:“我早就看姓顾的那个小白脸不是好货!混蛋老婆养的,就NND会耗子扛枪窝里反,一到动真格的时候就哑巴了!我知道,他霸占着军饷弹药要保护自己呢,操,天下大势浩浩荡荡,我看他能张狂到几时!这个不要脸的!”

沈嘉礼坐在床边连连点头,无条件的表示同意。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可还没经过这种改朝换代的年头,所以心里很懵懂。思前想后的犹豫片刻,他发表了很不成熟的意见:“要不然,你也别等人家打到家门口来,直接起义算了。”

“那我万一过两天再被他们共了呢?你狠,他们就不会狠了?”

“那你说怎么办?”

沈子靖将手插进裤兜里,在沈嘉礼面前来回走了两趟,最后停在对方面前弯下腰,压低声音咬牙说道:“要不然,咱们偷偷开溜吧!”

沈嘉礼立刻抬头望向了他:“你有路?”

沈子靖直起腰,斜眼向上瞄着天花板,愣了半天才答道:“我还真是没什么路可走——当然,要走也能走,只是我的财产……就凭你我,加上小崽子,也运不走那些东西呀!”

沈嘉礼虽然爱财,但是觉得到了这般时候,就不能再想着丝毫不受损失的美事了。不过话说回来,钱是沈子靖挣来的,自己作为一位白吃饭不干活的三叔,也不好多说什么。

沈子靖在迟疑中举棋不定,然而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天下大势浩浩荡荡,而他和他的小兵们在浩荡大潮面前,并没有做一根中流砥柱的资格。

他们丢盔卸甲的开始后撤,情形已经是这样的狼狈不堪,偏偏沈子期却又闹起了肚子疼——不严重,一阵一阵的疼,不要人命,可是日复一日,让沈子期渐渐失去了活力与热气。

沈嘉礼意识到了这病症的可怕,心急如焚的想要让沈子期住进医院接受手术;然而沈子靖看出了顾云章的不可靠,所以从九月中旬开始,就拒绝执行军部发出的所有命令了。

他不再抵抗,也没有退入本溪湖市内。带着部下的残兵败将们开始往南逃跑。军队一路经过的都是荒山野地穷村陋巷,哪里还有条件让沈子期去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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