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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徒(79)+番外

顾云章现在已然成为了满洲国中一个抗日的符号,符号即榜样,榜样即号召,号召即力量。

死掉的榜样将永远是榜样,而满洲国不需要这样的榜样!

所以要让他活,好好的活,让民众们看看,看看抗日英雄顾云章是怎样吃着满洲国的饭食,住着满洲国的房屋,领着满洲国的俸禄!

日本人要让顾云章这个榜样活着坍塌掉,变成废墟,变成历史,变成笑话!

政府的思想总是深邃连环的;可顾云章此刻依靠树桩坐在泥水里,心中唯有一片空荡。

他不悲伤,不恐惧,他是沮丧。

他此生唯一的伟大事业已然画上句点,他失败了。

他生于泥涂,长于市井,臭名昭著,卑微如尘;只有这场战争让他一度感到了自己的不平凡——可终究还是失败了。

有士兵冲下山去,一刀捅死一名日军,随即被子弹打成了筛子。一名伪军探头探脑的爬上来,顾云章一眼觑见了,身体没动,抬手一枪正中那人的眉心。尸首咕噜噜的滚下去,不远处的草丛中起了低低的惊叫,原来敌兵已经近在咫尺。

一个小兵气喘吁吁的爬过来,费力的起身跪在了顾云章面前:“师座,他们上来了。”

顾云章半闭着眼睛,方才那一枪竟是耗尽了他的体力。

小兵从腰间拔出手枪,双手捧着送向顾云章,同时声音颤抖的请求道:“师座……你帮帮我吧。”

顾云章缓缓转动了眼珠,望向那个小兵。

小兵满脸是血,一边耳朵都被火烧焦了。

顾云章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从他手中接过手枪,竭尽全力的举枪抵住了他的额头。

那小兵咬住牙关,紧闭了眼睛。

顾云章笑了一下,而后拼命扣动扳机。

小兵的脑浆崩了他一手一脸。抬袖子抹了一把,他低声自语道:“跟我的都没有好下场。”

随即他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草丛里骤然站起一排日本兵,离弦之箭一般窜起来猛扑向顾云章。在“咯哒”一声轻响之后,那把空枪被一名日本兵夺过来远远扔开,而顾云章则被五六个人合力死死按倒,头脸都扑进了泥水中。

“顾云章!”一个处在变声期的小日本兵站起来,扯着破锣嗓子欣喜若狂的向山下呼喊:“顾云章!顾云章!!”

他只会讲这三个字的中文,所以不知疲倦的放出刺耳声音,以宣泄这种大获全胜的快乐:“顾云章!顾云章!!”

附近的日本兵蜂拥而至,全都来看顾云章。这时一名战地记者也从后方挤上来了,端着相机用日语大声指挥了一通。

闲杂士兵立刻散开,而那率先冲上来的几名日本兵则围着顾云章蹲成半圆,一人一只手按住他,同时扭脸面对镜头,露出灿烂笑容。

一张照片拍完后,这几人又把顾云章从泥里薅起来押在身前,让相机记录下顾云章被捕时的狼狈相,以及自己当时的英姿。

顾云章此刻已然昏迷,人事不省。

两名中佐级别的军官一路飞跑上来,气喘吁吁的停在了顾云章面前。那战地记者见状,就又招呼了一声。

军官在确定眼前这人的确就是顾云章后,登时快活的爆发出一阵大笑;然后命令士兵把顾云章架起来,自己则昂首挺胸站在旁边,手拄军刀面向了镜头。

漫山遍野的日本兵都在欢呼:荣耀啊,天皇万岁!

而由中国降兵所组成的游击队们,则是各自拎着枪低下了头。

日本士兵快速卸掉了顾云章身上的枪支和子弹带——子弹带是空的,一支手枪也是空的,只在一杆步枪里面还剩有一发子弹。

他的头发长已过耳,浸满污泥;半截手臂从散碎了的衣袖中伸出来,枯细如柴;两边面颊深深凹陷下去,青灰瘦削似鬼。日本军医赶上来拿出一瓶葡萄糖水,捏开他的嘴唇强行灌入;随即有士兵捆绑了他的手脚,将他抬起放到了担架上。

照片在翌日清晨就登上了满洲国内的大小报章,先让民众们瞻仰一下这治安毒瘤的尊容——破衣烂衫、骨瘦如柴、气息奄奄、肮脏不堪。

而在这天下午,也就是顾云章刚被抬回日军营地之时,赵兴武被日本军官找过去,让他再认一认这俘虏的身份。虽然日军早从照片和通缉令上见过了顾云章的面貌,可毕竟不是熟人,不敢百分之百的打包票。

赵兴武一眼瞧见躺在地上的顾云章后,顿时就哭着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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