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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家兄弟(216)+番外

盛国纲笑着对那妇人又一弯腰:“什么盛先生,您叫我国纲就好。”

那妇人是位温柔女性,斯文惯了的,到重庆后第一次遇到盛国纲这种热情洋溢的人士,总有点招架不住,故而只好是笑。

国难期间,一切从简,各家那住宅也随之简化到了极致。盛国纲进门之后向左一拐,掀开帘子就直接进了书房。

这书房放到战前,基本就是个茅厕的水平;可是如今讲不得那许多,能够存放书籍的房间,也就可以叫做书房了。盛国纲站在门口,就见房中四壁层层叠叠皆是书本,而靠窗摆了一张木桌子,两人守着一个桌角各自读书,正是虞幼棠和这家的大少爷李竞鸿。

这回盛国纲倒是又讲起礼节了,仿佛很尊敬似的招呼道:“李先生,你好啊。”

李竞鸿今年二十多岁,因为战事耽误了出洋留学,目前只好在附近中学里教书谋生。他和盛国纲是熟识的,此刻就放下书本起身笑道:“盛兄,你今天可是回来的早!”

盛国纲走上前去,伸手轻轻一拍虞幼棠的肩膀:“他昨晚上有点咳嗽,我心里惦念着,今天进城买了药就赶忙回来了。”

李竞鸿听了这话,很感慨的叹了一声:“长兄如父,诚然如此啊!”

虞幼棠这时偏过脸去,微微的斜睨了盛国纲一眼,随即合上书本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转身出门走掉了。

盛国纲当着外人,只是苦笑,又低头拉开旅行袋的拉链,从中掏出一瓶药送到李竞鸿面前道:“李先生,劳驾帮我看看,缅甸来的英国药,说明上一个中国字都没有,我简直不知道怎么给他吃。”

李竞鸿是个有学问的青年,这时就低头从那报纸上撕下一条,一边看那药瓶上的标签说明,一边将其翻译成中文写在纸条上。盛国纲把旅行袋放到桌边,饶有耐性的等待。而李竞鸿翻译完毕后,把药瓶和纸条一起送到他手中,一眼看到那袋口大张,里面还放着些许鸡蛋,一瓶牛奶,一只鼓鼓囊囊的小米袋,另有几只大玻璃瓶;便不由得笑道:“盛兄,你倒是有本事,这个时候还能买到鱼肝油丸。”

盛国纲听闻此言,依旧是苦笑,压低声音说道:“甭提了,这鱼肝油丸比人肉还贵,可是他不大吃饭,非得用这些东西补养才行。”然后他叹了一口气:“唉,只要他别闹病,就是真要吃人肉了,我也得从自己身上往下割啊!”

李竞鸿听了这话,大为感动:“盛兄,你这哥哥可真是——”

他顿在这里,一时不知该如何赞美对方那兄长之爱才好。而盛国纲领会精神,便露出疲惫笑容,做无可奈何状:“就这么一个亲人了,身体又不好,宁可我饿着,也不能委屈了他。”

原来他自从在此处定居后,对外便一直说虞幼棠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只因家庭有了变故,所以才不能同姓。虞幼棠见他如见仇人,那是由于大家族中的误会;而他对虞幼棠百般爱护,自然是因为他顾念兄弟之情。

他是巧舌如簧、越说越有道理;而虞幼棠懒得在这上面和他争论是非,随他出去装好人,从不多提此事。李竞鸿等邻居们冷眼旁观了这许久,便都深信了盛国纲,并且暗暗认为虞幼棠这人太小心眼儿,简直有些不识好歹。

盛国纲在李家慨叹一番,拎着旅行袋出门回了自家。同李家一样,他这房屋也是同样简陋,里外只有两间。外间放了桌椅炉灶,算是起居室和厨房;里间摆放了一张大床,则是充当卧室。

盛国纲进门时,虞幼棠正坐在桌边喝水,见他回来了,就又起身进了卧室。盛国纲并没有追逐骚扰他,自顾自的生火点炉子,先从旅行袋里掏出那只小小的米袋,从中抓出一把上好的白米放到一只小铁盆里,慢慢的淘洗。等把米下了锅后,他把旅行袋内的几只药瓶尽数拿出来,一次送到了卧室床旁的木箱子上。

木箱子大概和床等高,如今就充当了桌子使唤,上面摆满了药瓶和些许糖果零食。盛国纲放下药瓶后也没说话,只是把那箱子上的杂物收拾干净了,然后才小声说道:“幼棠,你换个地方坐。我今天买了新蚊帐,现在就换上。”

虞幼棠听了这话,果然从床边站起,自行走到窗前停住了。

盛国纲从外间的旅行袋中找出雪白的新蚊帐,回来脱鞋上床,用其替换了先前那千疮百孔的旧蚊帐。扶着虞幼棠坐回原位,他把那瓶英国药挑出来给虞幼棠看,又低声嘱咐道:“吃完饭后再吃它,一次吃一片,吃完就不咳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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