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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杨少年(37)

突然,手机在她手里跳起来,她吓一跳,着急去接,却让手机直接滑落下去。

伸臂去摸,越急越摸不着。

头顶阅读灯一下亮起,陆明潼弯下腰,在靠近她脚边的地方,拾起了手机,递给她。

她来不及说什么,赶紧接听,电话那头告诉她,已经出急救室了,问题不大,医生说观察两天,明早做些检查,倘没有其他问题,即能出院。让她慢慢的来,别急。

沈渔哽咽声音千恩万谢。

到医院,邻居大叔与沈渔做个交接,说出门时都忘了给门落锁,这时候都不知道是不是给贼搬空了,得马上回去看看,不然,是要留待沈爷爷送去病房了他再走的。

沈渔道谢又道歉,神色凄凄惶惶。

邻居大叔与沈渔是相熟的,对沈家的事情也略知一二,知道这小姑娘二十岁不到,六魂无主属实正常,安慰了两句,让她若有什么搞不定的,给他打电话。

沈爷爷给移去病房以后,护士过来,上一系列的检测设备。

人没醒,沈渔不敢离开。

陆明潼在病房门口站立片刻,转身出去买东西。

他知道晚上沈渔是要陪在这儿的,劝都劝不动的那种。

医院附近的超市关得晚,提供住院所需的一条龙物资,他买了面盆、毛巾、牙膏牙刷、拖鞋、纯净水……等一切有可能用得着的东西。

回到病房,放下袋子的时候,沈渔看了一眼,难得的,一句歹话也未曾说。

她坐在床边凳子上,陆明潼站在窗户边。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沈渔知道这件事,她得知会一声沈继卿,不管他们父女已经有多长时间没讲过话了。

这个电话,沈渔去了走廊的尽头打,她怕自己捺不住火气。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听见沈继卿的声音那一刻,她就没法好好说话了,两句便情绪上头:“如果爷爷今天出了什么好歹,我会恨你一辈子!”她都忘了,之前,已经说过这句话了。

沈继卿声音苦涩:“我马上找个车回来,小渔,先难为你帮忙照顾着爷爷。”

又过去半小时,沈爷爷醒来。

他气虚体弱的,却朝着沈渔伸出手,攥住了她的手,才气若游丝地先同她道歉,他知道自己这个孙女儿,从前是叫父母捧在掌心里长大的,没经过什么事,这一回肯定被吓坏了。

“我才不吃您这套!”沈渔咬着嘴唇控制泪意,“您明知自己有高血压,平常不注意,东西乱吃,还抽烟。我回去就把您的烟杆撅了!”

沈爷爷是修手表的,年轻时候靠这门手艺养活了全家。如今,那爿修表的铺子还没关,虽然平常三五天才等得到一个人上门,他也不在乎,每天总要抽空过去坐坐。他从收破烂的那里回收些旧表回来,修好,拧拧发条上上油,摆在玻璃橱窗里,宝贝得紧。

他对物质看也淡,一件汗衫穿上三四年也不肯扔,说是磨出了绒边,穿着比那些新的更舒服。

唯独,他喜欢抽烟袋,专从老家的朋友那里弄来自种的烟叶,自己捣成烟丝,饭后小憩之前,总要抽上一袋。

医生叮嘱过好多次得戒烟,他应承得好好的,转头就我行我素,还振振有词说,他就这么一个爱好了,要不让他抽,不如叫他死了算。

沈爷爷是瞧不得沈渔哭的,看她涨红一张脸,难过又委屈,知道自己这个爱好,这回是真保不住了,便笑说: “我答应小鱼儿,以后不抽了。”

陆明潼帮着喊来了护士,护士说医生已经安排好了明天的检查,晚上护士站一直有人,有事按铃即可。

时间也是不早,陆明潼便准备走了。

他掩上门,听见沈渔的脚步声跟出来。

走廊顶上的冷色灯光,照在她脸上,面颊是失了血色的白。

这样面对面的站着,第一次让陆明潼清晰感知,自己已经高过她一个头了。

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她因为没精神耷拉下去的肩头这样柔弱,而露在袖子外的手臂又这样清瘦。是因为他不知不觉长大了吗?

沈渔摸了一下鼻子,纠结都写在神色与动作之间了。

陆明潼的本意并不是要从她这里捞一句“谢谢”,不过一切出于本能罢了。

所以,他不等沈渔走完这段纠结的心路历程,径直转身走了。

沈渔:“……”

往走廊里看一眼,挺拔身影,行走如风,很快就转个弯消失。

晚上,沈渔洗把脸,就歇在病房里。

病房三人间,有提供休息的折叠椅,白天折起来是椅子,晚上放下去是一张单人床,很窄,翻个身就要掉下去。柜子里也有毛毯,但不知道多少家属盖过的,一股垢腻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