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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21)

卫士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把三弦回来,送入房内之后便是立刻退出。聂人雄脱了马靴盘腿上床,坐在漫天星光之下,他这回不再忸怩,一甩手便是一串铿锵曲调。陆柔真饶有兴味的侧耳听着,偶尔遇到熟悉调子,便要跟着哼唱两句。唱着唱着,她自己都听出了跑调,忍不住抬手掩口,笑个不休。

她一笑,聂人雄抬眼看着她也笑。两人都有些傻气,眼睛全弯成了月牙,明媚溢彩的眼神,也是类似月光。琴声越来越缓的收了个尾,聂人雄放下三弦,俯身向前拥抱了陆柔真。

双臂围拢,就只是抱。颤抖滚热的气息扑在陆柔真的耳朵上,聂人雄咬紧牙关,硬是不动。不能再动了,再动他会活吞了陆柔真。陆柔真娇嫩芬芳的像一朵花,她这样信赖他,他就得对得起她!

叹息似的,他说出三个字来:“我爱你。”

陆柔真的身体一震。闭上眼睛靠向对方胸前,她想自己真是学坏了,坏得无以复加了。一位小姐家,又是定过婚的……但和聂人雄厮混在一起,又是多么的有趣啊!气血一阵一阵的涌上头脸,逼得她快要流下眼泪。忽然抬手在眼睛上揉了一把,她用力推开了身前的聂人雄:“等我回到了家,可是再也不要见你了!”

她不等聂人雄询问原因,自顾自的哭道:“不见了,见了你就要心里难受,不见了!我也不会等你来娶我,我是要嫁给英朗的,我和英朗从小就在一起,英朗什么都好,爸爸也说他好,大家都说他好……你呢?你就是个杀人放火绑票的坏蛋……”

说到这里,她开始扬手去打聂人雄的肩膀胸膛。她不算胖,可是一双手很有肉感,攥起来的小拳头像是棉花锤子,软软的一直捶到人的心里。聂人雄无言的凝视着她,看她哭得涕泪横流。涕泪横流也不难看——或许其实是难看的,可是因为他爱她,所以怎么看怎么好,纵算是丑,也当可爱。

他任凭她打她哭,因为他看出了她的不安与惶惑。而陆柔真在打够哭够之后,像一只无枝可依的小鸟一样,还是栖息在了他的怀中。

聂人雄小心翼翼的拥抱了她,她也伸出双臂环住了聂人雄的腰。双方默默的依偎在了一起,她察觉出了自己的弱小柔软,因为聂人雄的臂膀与胸膛都是那么的温暖坚实。

最后,聂人雄带着她躺了下去。伸出一条手臂给她当做枕头,他管住了自己的手脚。

他爱她,所以不能为了一时的欲望害了她。她还是个黄花姑娘,自己若是不能给她幸福,那就不要自私自利的莽撞采摘。

接下来的三四天里,聂人雄和陆柔真一直留在县内。天气越来越热了,地上绿了草芽,花木红了骨朵。陆柔真有时会望着花花草草发呆,因为知道自己看不到它们生发绽放的模样了。

到了第五天清晨,卫英朗在何家士兵的保护下进入县城,随行带了五只硕大木箱,里面沉甸甸的码了银元,正是五十万整。而陆柔真提前平静了心情,这时便是做出劫后余生的脆弱模样,要和卫英朗一起上车离去。

可在上车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远望了一眼,正见聂人雄高高大大的站在烈日之下,一张脸白的发冷,头发睫毛都被映成了淡黄颜色。

他在看她,一直看她。

她不敢多露行迹,怕被人瞧出端倪。匆匆弯腰坐上汽车,她垂下眼帘做出倦容,心中知道这一场罗曼蒂克的大梦,是结束了。

第10章

聂人雄押着五十万大洋出了县城,一路快马加鞭的返回了山中军营。孟庆山提前来到山腰迎接,远远看着聂人雄气色不善,心里立时打起了鼓,以为司令近来霉运当头,没能诈到钱财;及至对方队伍越走越近,他见后方赶着一辆大马车,车上木箱垒起多高,周遭也是戒备森严,这才放下心来。

堆出满脸笑容迎上前去,他正要恭喜。哪知聂人雄抢在头里,直接懒洋洋的对他说道:“去给段世荣马锦堂发电,让他们下午过来。”

孟庆山的整篇言辞全被堵了回去,只能意犹未尽的咽了口唾沫:“是,司令。”

聂人雄抬腿下马,摘下军帽端端正正的戴到了马脑袋上,然后背过双手攥着马鞭,顶着大太阳徒步向前走去。

孟庆山察言观色,没有看出道理,故而闭紧了嘴,不敢多嘴多舌。

聂人雄一路走进军营,迎面就见小铃铛坐在老树桩上,双腿分得大开,一脚还踩在个小板凳上。单手托着她的饭盆,她正挥着筷子埋头往嘴里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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