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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87)

聂人雄和何致美是个对头的关系,然而不知为何,一旦开会,两人必定相邻落座。何致美叼着雪茄,闲闲的只是喷云吐雾,而他略略歪了身子远离对方,也是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他想卫清华若是败了,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冲进卫家,把陆柔真抢回来了?

思及至此,他不由自主的一皱眉头,感觉此事太难,难到让人一想就觉得累。不过人生在世,向来不能万事遂心;难也罢,累也罢,总还是要迎头顶上。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勇气不能没有。

斜着眼睛瞟向身边的何致美,他回想起了往昔的狼狈时节。何致美一度几乎把他撵进了大山里做土匪——可是最后也熬过来了,他并没有真的沦为土匪。世事就是如此,看着仿佛长路漫漫,其实真正难行的,也就只有那么几道沟坎。

聂人雄想出了神,待到会议结束,他像个游魂似的起身离去。出了总统府大门之后,他偶然见到道路两边全被挖开,似乎正在修理地下水管。面无表情的停在一道沟前,他忽然把心一横,纵身一跃跨过深沟。耳边就听“嚓”的一声轻响,他在落地之后低头一瞧,发现自己步子迈得太大,竟然是把裤裆扯了。

何致美站在后方,看得清清楚楚,这时幸灾乐祸,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又招揽同僚过来观看。众人本是稳稳当当的在向外走,忽见聂人雄猛的蹿出老远,已是惊讶;如今又见他裤裆开裂,更是哭笑不得。一位年高德劭的秘书长看不下去,开口说道:“沐帅到底是年轻,这个……精神焕发、活泼顽皮……让老朽很是羡慕啊!”

秘书长既然打了圆场,看客们心中会意,也就岔开话题,不敢再笑。何致美站在原地咔咔的咳嗽,因为方才笑得太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聂人雄不以为意的上了汽车,心中暗想:“你们懂个屁!”

汽车在骑兵的簇拥下开回家中。小铃铛正是在家和阮平璋拌嘴,忽见聂人雄回来了,便抛下阮平璋迎上前去,为他宽衣,给他倒茶,又拿着他的破裤子研究了半天,想要亲手为他缝好,可是穿针引线的忙了许久,她实在有心无力,没那手艺。

无奈之下,她把田副官叫了过来。田副官翘着兰花指,先用小剪子把她缝过之处全拆开来,然后侧身往床头一靠,开始做活。小铃铛眼巴巴的站在一旁弯腰看着,想要学习。

阮平璋把聂人雄拽到自己房内,然后问他:“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差事?这可都拖了小半年了,我总闲着也不成啊!”

聂人雄坐在一把硬木椅子上,端着热茶喝了一口:“等我回来再说!”

“你去哪里?”

聂人雄翻了他一眼:“还不好说。”

阮平璋哑然片刻,末了问道:“敷衍我?”

聂人雄当即就啼笑皆非了:“我敷衍你?你也配!老实告诉你,我是真有可能要出远门,没空管你!”

阮平璋立刻起了兴趣:“讲讲,你到底是要去哪里?能不能也带我一个?”

聂人雄真有心对他倾诉一番,可是计划尚无眉目,而他又是个无所事事的快嘴。大事未做之前先放了风声,这似乎是不大妥当。放下茶杯清了清喉咙,他又斜了对方一眼,那话要说不说,最后终究是没有出口。

如此又过了一个来月,这日傍晚,聂人雄回到家中,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围着阮平璋转了两圈,他无缘无故的,忽然笑了一下。

阮平璋袖着双手站在房内,上下打量聂人雄:“怎么了?有喜事?”

聂人雄认为阮平璋不是个好东西,不过毕竟交情摆在那里,真正有了心里话,他还是想和对方谈一谈。

“年前,南边那场程卫战争,你还记得吧?”他抬头问道。

阮平璋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记得,当时报纸上不是天天都登他们的新闻?”

聂人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总统罢免了卫清华的督军职务,让程清珏去做宣抚使,代替卫清华。”

阮平璋扬起两道眉毛:“开什么玩笑?程清珏不是早被卫清华打成光杆司令了吗?他还敢回南边?”

聂人雄压低声音答道:“总统想把我的一部分队伍改编成宣抚军,让我临时做个军长,护送程清珏回南就职。”

阮平璋登时抬手一指他的鼻尖:“聂人雄,你可千万别犯傻!你卖着性命去送别人当官——你要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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