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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92)

津浦线忙碌起来,一列列火车载着聂军士兵火速南下,直接开到徐州。长江北岸开始燃起零星战火,聂军固然勇猛,卫军也是精锐,双方对战,一时竟是不分胜负。

聂人雄没能在战场上占到便宜,卫清华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聂军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事到如今,他无暇去找万国强算账,只能是抓紧时间,部署防线。哪知他在长江北岸刚刚布防完毕,苏州忽然传来噩耗——他的航空大队被轰炸了!

敌机是保定航空司令部派出来的,马伯庭这回是发了狠,集北中国之全部力量打他一个。一场空战过后,敌机受创退却,航空大队里面却也只有一架飞机得以完好逃出,降于南京。

卫清华唯恐军心动摇,不许部下扩散消息。带着亲信军官匆匆返回南京,他有心把家眷送去上海租界,可是心思一转,他又觉得无需如此。作为一军之帅,值此危急之时,他正应做出表率,哪能只顾自己家庭?况且长江乃是一道天堑,纵算自己暂时力不能支,凭着天堑也能抵抗一阵。

回想起先前紫霞真人的卦辞,他长叹一声,心想好个“机不可失”,原来是指飞机。他对空军最有研究,如今没了空军,心里不禁空落落的,宛如被人折去了一对翅膀。

卫清华想要打一场持久战,耗掉聂军的士气。而聂人雄千里而来,辎重粮草全是问题,徐州又是借来暂用,当然不能久留。如此到了五月下旬,聂人雄果然是真急了。

这天夜里,他召开了秘密会议,决定强渡长江,直攻南京。

当仁不让的坐到首席,他翘着二郎腿靠在柔软的沙发椅内,右手握着一根半软半硬的指挥鞭,轻轻磕打着左手手心。目光扫过在座众人,他照例是声音不高,然而含义无限:“督军府。”

说完这三个字,他顿了顿,随即继续下去:“督军府,谁打下来,就是谁的!”

此言一出,段世荣不动声色,李琨却是亮了眼睛。他年纪轻,好胜心强,很想到南京督军府里撒一次野。低头用力清了清喉咙,他开口说道:“沐帅,我愿意打前锋。”

聂人雄随便一点头,并未多说;直到散会之后,他才把李琨叫到跟前,掩人耳目的做了嘱咐。

除了李琨原有部下之外,他额外拨给对方一万人马。这一万人,可以当成敢死队用。只要能够杀开道路渡过长江,他不在乎牺牲万条性命。

第43章

李琨把步枪斜挎稳了,然后弯腰跳上一艘木船。此时正是午夜时分,几乎就是月黑风高。脚下船板晃了一下,他屏住呼吸俯下身来,四脚着地的向前挪去。

和他一同上船的,还有沿岸的成千上万名士兵。前路不算很远,三里地而已,然而北方士兵素来水性平平,单是蹲在船上,便已头晕眼花。李琨只盼江心不要再起风浪,否则这么一大批旱鸭子落了水,真够全江的大鱼吃一年了。

充作前锋的一排木船滑向幽黑深水,一路走得无声无息。马克沁重机枪孤零零的架在船头,随时预备开火。李坤想起南京城内的督军府,不禁手足并用的挪到木船前方,和子弹箱子偎在了一起。

对岸守军发现异常之时,前锋木船已然驶过江心。战争骤然爆发,岸边万炮齐发,火光纵横水天;而木船在炮弹间隙中向前猛冲,船头的马克沁也是喷出长长火舌。不时会有船工中弹倒下,后方士兵立刻上前接过船桨,不敢迟慢分毫。李琨趴在重机枪主射手身边,就觉整条木船都在随着枪声颤动。

身边忽然起了冲天火光,是一艘木船被炮弹炸成粉碎。一条血淋淋的大腿从天而降,正是砸上了他的后脑勺。混不在意的扯起大腿甩入水中,李琨一把推开前方已死的主射手,取而代之的扶住了重机枪。在轰鸣如雷的射击声中,他头也不回的大声催促:“加快速度!”

船工已经完全听不见他的号令,只是机械的使出全力,快要把桨摇飞。忙里偷闲的回头扫了一眼,船工惊奇的发现硝烟弥漫的江面之上,不知何时竟是布满船只——主力部队跟着前锋,杀上来了!

这时,一块弹片切开了船工的太阳穴。他怔了一下,随即目瞪口呆的翻入江中。扑通一声,只留下一朵稍纵即逝的水花。

聂人雄站在江边,江面已经被战火渲染成了鲜红暗黑的颜色,越往远望,越是绚烂。背过双手攥住一把战刀,他眯着眼睛狞笑了一下,随即快步向前,跳上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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