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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堂(17)+番外

金世陵弯下腰,凑到金太太耳边轻轻叫了两声妈,没有得到回应,便直起身望着金世流,声音里也带了哭腔:“二哥,怎么办啊?”

金世流六神无主的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忽然问道:“爸爸和大哥呢?”

文秀含泪摇头:“早打发人去找了,现在还没有音信。”

金世流看看床上的母亲,短促的叹了一声,推门便走,去找管家老白。

白管家正在打电话,知道二少爷来了,也只用眼神向他致意,口中讲着:“什么?那我这里可不敢擅作主张……那个病是最怕移动的……我听大爷的……还是回来一趟的好……唉……”

白管家以一声叹息结束了通话,然后转向金世流问道:“二少爷,有什么事吗?”

金世流走近了两步,低声问道:“老爷子还不回来?”

白管家看看四周,见是无人,才回答道:“老爷在城北公馆呢,连电话都不肯接。大爷陪上海来的陆院长去游钟山了,现在也是肯定找不回来的。”

金世流大皱眉头:“那怎么办?老三是个没有用的,你让我处理吗?我也不能做决断的。不行,你再给老爷子打电话,打通了我和他说。”

白管家很为难的犹豫着不肯动:“二少爷,老爷那个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说今天不管,那就一定是不会管的。”

金世流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金世陵忽然从后面走了过来,抹着眼泪大声道:“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爸爸怎么能这样绝情?不就是城北公馆吗?我找他去!”

金世陵气势汹汹的杀去了金元璧在城北的小公馆,连吵带闹的把他那父亲从温柔乡中硬拉了出来。金元璧不比家中这位三郎,没有表哥可以泄欲,只得气哼哼的出门上车,很不耐烦的前去探望那濒死的结发妻子。

他自觉着并没有浪费时间,到家下车之后,也是大踏步的前行上楼。然而楼梯只走到一半,就见金世流泪流满面的从二楼走廊中拐了出来:“爸爸,妈妈她……”他哽咽了一声,接着说道:“……走了。”

金世陵当场怔住,而金元璧听了这个消息,只肃穆了表情叹息一声:“是么……那可真是……太突然了。白管家呢?接下来就准备后事吧!”

金家这几个人,平时看起来都是一色的齐整漂亮,仿佛是最合乎理想的一个家庭了。其实暗地里,却都是各自为政。金元璧死了太太,毫不在意;金家三兄弟没了母亲,也悲伤的有限。只有大少奶奶在长久的寂寞生活中,只有这婆婆还是个伴,如今婆婆去世,自己就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又从公公的那种凉薄,联想到自家丈夫的无情,不免兔死狐悲,倒是真心实意的连着痛哭了几场。

丧礼期间,自然吊唁者来往无数。金家三兄弟穿了臃肿粗糙的粗白布孝服,因为疲倦,所以东倒西歪的跪在地上,无精打采的向来人弯腰还礼。金世泽惦念着衙门里的事务,金世流惦念着已经公演的话剧,金世陵没有什么可惦念的,匍匐在地上偷懒。

等那桂家兄弟到场之时,他已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桂如冰和桂如雪虽是一同进来的,却并非同路之人,不过是在金公馆门前碰巧相遇了而已。他们这两兄弟的关系说起来颇为奇怪——紧急时刻虽也能互相帮助,然而平时却是极少来往。桂如冰难得去趟桂二公馆;桂如雪也从来没有探望大哥的习惯。此刻这二人忽然一起出现了,不但当事人显得有些局促,就连旁观者都瞧着新鲜。

桂如冰穿了一身笔挺的灰色中山装,微微昂着头,因为垂了眼帘望着地上那三位孝子,所以愈发显出了那双眼皮的深痕。相形之下,这桂如雪则如同游魂一般,无声无息的就飘进来了。

金世泽目前同桂如冰的关系已经势如水火。不过当真见了面,却还能若无其事保持常态。旁边的金世流此刻魂游天外,晓得有人来了,也只会下意识的弯腰还礼,然后继续发呆,就忽视了身边那蜷成一团打瞌睡的三弟。

桂如冰向那金太太的遗像拜了三拜,然后扫了一眼金世陵,心中对这男孩子的印象是愈发的不好——上次宴会上无故大笑,可谓没家教;此次丧礼中席地大睡,可谓没心肝。

而桂如雪望着他这位匍匐而眠的世陵贤弟,却觉着怪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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