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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遗事1931(94)

小孟拿过本子看了看,上面的字是“我要离开西安。”

“三爷,您要去哪里?”

荣祥又写:“上海”。

小孟望着荣祥:“上海?”

荣祥加字:“等我能够出院便尽快走,想办法把宝宝带上。”

小孟知道他想去上海的原因。他并不赞同这个提议,因为他和荣祥都是在满洲长大的,比较习惯北边的生活。不过既然荣祥想去继续他和傅靖远未完成的约定,他也决计不会阻拦。反正他在哪里都能活的------他实在是有这个自信。

1934年2月,上海。

这片离衡山路很近的住宅区,仿佛特别的受外来阔佬们的青睐。

荣祥所住的这套宅子处处都不大,小房间小院子小花园,一切都是精巧而齐备的。初来时小孟只打算租下它先住个一年。然而房主新近生意破产,想要搬回内地养老,小孟趁此机会大压其价,竟也买了下来。

这一片地方上的房子都是新建起来的,所以尽管面积大小不同,规格样式却都有些相近,一色的二三层洋楼,窗上镶嵌着彩色玻璃,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洋气。里面也通通都按照时新样子装潢的,壁炉被淘汰掉了,采用水汀取暖,煮饭烧菜则是用煤气。

房子虽然不错,可是里面空空荡荡,一无所有。小孟忙碌了一周,总算把需用的家具大部买了回来。又雇了个北边来的厨子,两个做粗活的老妈子。另有一个保姆,专门照顾宝宝。他知道今非昔比,手中的钱是用一个少一个,所以盘算的异常精明,一分冤枉钱也不肯花。

他这边要安置新居,同时又要侍候荣祥,夜里还要殚精竭虑的算账。如此忙了两周,尽管他是从小就被荣祥欺负使唤惯的,还是劳累的有些受不得。但他表面上并不显露出来,依旧每天面无表情的跑里跑外,又过了一周,把房后的花园和前边的院子也收拾出来了。他总算可以稍微的歇息一会儿。

同他相比,荣祥的生活却堪称百无聊赖。在西安,他的声带接受了一个修复手术,因为之前伤口愈合的很不好,反复的感染发炎,导致最终手术效果也不尽如人意。他倒是没有变成哑巴,可是略微多说几句话就要喉咙痛,大喊大叫也会导致失声。幸好他在医院哑了许久,似乎已经习惯无言的生活,如今即便能说也不大肯说了。

他终日就在家中到处走走坐坐,初来时因为觉得新鲜,还有些趣味。后来熟悉了,便每天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比如现在,他正双手插兜站在院中,观看邻居家的孩子打架。

荣祥左边的邻居,是个前清遗老的大家族,据说老太爷做过道台的,忠臣孝子,至今还留着辫子。家里太太姨娘无数,光儿子就有二十多个,子又娶妻,子又生子,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把家里掏了个精穷。然而鸦片烟还是不能断的,排场也依旧要强撑起来。周末时五姨太太带着得意的孙男弟女去看电影吃西餐,把三辆汽车坐的满满登登,喇叭揿的震天响。

遗老家同荣祥家只隔了一条汽车道。围墙又都是雕花铁栅栏,所以相互有什么动作,都看的清清楚楚。此时他家那几个泥猴似的孙少爷们正在水泥地上打架抢水果糖吃。忽然一个穿着天青旗袍的少妇踩着高跟鞋走出来了,扯过一个孩子护在身后,然后转身对着楼房大门唧唧呱呱的叫起来,用的是上海话,荣祥虽然听不懂,不过可以猜出她是在骂人。随后楼里又冲出一个烫发的洋装女子回骂过去,用的却是官话。

这时小孟开车从外面回来了。他把车停好后,从车内搬了盆不知种类的绿色植物出来放到地上。然后走到荣祥身边道:“三爷。”

荣祥点点头,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孟仿佛懂得读心术似的回答:“我下午不出门。剩下的钱一半换成美元存在花旗银行了。”

荣祥这回没再反应,专心致志的看邻居吵架。

这时奶妈子抱着宝宝从楼内溜达出来。一边悠一边口里低低的哼歌儿,走到院内靠边的一棵树下站住,也好奇的观望着邻家的战情。

荣祥听见奶妈带孩子出来了,便暂时放下了观望,转身对那孩子拍拍手,满面微笑的走过去。奶妈知道他这是要抱抱孩子,便小心翼翼的将宝宝送到他的臂弯里。他颠了颠这么个肉球似的小东西,本意是想逗他开心,可惜那孩子让他头低脚高的抱着,又被晃来晃去,早吓的哭嚎起来。荣祥吓得赶忙把他送回给奶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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