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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巷12号(236)

作者: 勖力 阅读记录

他已然知道消息,可是往父亲停灵处一张眼时,还是顿了半步,人已入殓。

宅子里本家亲戚准备发讣告,偏偏他一个主事人,最后一个回来了。

族中长者要他快些去叩头,旧式传统的葬礼,要孝长子烧头一刀纸。

一屋子的人等着他。

章仲英未等章郁云迈过正厅门槛,拄着仗狠狠朝孙儿打了一巴掌,厅堂里无人敢劝,爷孙俩也各自执着沉默。

这一巴掌,无需旁人理解,章家三代今日算是各自销账了。

梁京远远地瞧着章郁云点燃那一刀黄纸,慢慢升腾起些灰烬,飘到厅梁上去。

而他,一言不发,去了父亲,也始终未见他掉一滴泪。

*

约莫清晨拂晓际,章郁云回房看梁京,她从床边缓缓站起身,她已经坐了几个小时,即便再累,外面的动静,始终叫她难阖眼。

他一声孝服,短发也再削减了些,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孝意,走近梁京身边,二人无声地拥抱着,他将圆圆扪在怀里,扪到她都快难换气了。

良久,梁京问他,公司那头怎么样了?

你父亲都未曾见到你最后一面呀。

问着想着,她熬了一个晚上的苦楚,似乎才找到了出口,她埋在章郁云怀里宣泄又压抑地哭着。

她好怕,怕他出事,也怕他父亲,可是那个人就这么活生生地没了最后一口气。

章郁云安抚她,声音听起来,避重就轻得很,没事的。

梁京就此急了,“我求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你告诉我,我听得懂的。”

她仰首泪在脸颊上,审视着他,章郁云却苦笑不语。

“圆圆,他已经死了。”章郁云眼里的镇静与冷漠,让她一时间甚至听不明白,他口里的‘他’,到底是倪,还是他父亲。

章郁云抱着她,温和地触摸她的长发。

试图叫她安心。

房内有些丁香花的气味,经由暖气一烘托,静谧人心。

良久,梁京右侧脖颈处无端一滴湿热的滚珠子,她才想推开他看他,章郁云不肯,“别动,就这样,让我靠会儿,好嘛?”

他归来得急,形容都没收拾,下巴处的胡渣挨近梁京时,有些扎人,低语间,他问她,父亲同她说了什么?

梁京一个劲地摇头,没有,正是什么都没有说,她才觉得即便她来这一趟,都是没有用的。

章郁云反过来安抚她,没说什么,便是认同了,

也算替他最后尽孝送终了。

圆圆问他,这可以算的嘛?

“你自己亲口答应我的,自然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二人没说多久,外面有人喊章郁云。

请他出去商量和尚、道士的道场事宜,爷爷信奉这些,即便人终究成为一抔灰,但该尽的哀思还是要尽。

这也是生尽孝死尽哀的意义。

他在她额上贴了一个吻,“我先叫司机送你回去。眼下我也顾不到你。”

“奶奶那边已经知道了,她想让我代为出一份帛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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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小章,正文收捎了。

第二十四章、辛苦最怜(4)

章郁云操持完父亲的葬礼,

事一过,心一松,人就悬了下来。

高烧了两日,两日的退烧点滴,都是晏云给他挂的。

兄弟俩关在房里不作声了许久,也聊了许久。晏云还是那套说辞,跟大哥动手,是儿子立场,大哥要父亲临了清清楚楚也是儿子立场。

“我们谁也别怨谁。”晏云有个研学的名额,他想出去一段时间,带母亲去,“确切地说,章家也没她什么位置,顺利地话,我想她留在那边罢。我自然还会回来,……,大哥,不是和你赌气,是我明白了你所谓的尊严。你说的对,咱们自然都要留在这,因为我们堂堂正正都姓章。”

晏云临走前,关照梁京,“喂,会拔针吧,你们自己拔吧,我医院还有事。”

“再有,”他说着,拎着个药箱半回首来,“跟你说哦,我一辈子都不会叫你大嫂的,梁圆圆。”

梁京送晏云哥哥到玄关处,章晏云最后一句,无情无义的口吻,“照顾好他。”

这日章郁云一直昏昏沉沉睡到晚上八点多,他手上的针何时由圆圆拔掉的,额上又被圆圆换过多少次冰毛巾全不得而知。

仿佛将这几个月欠的觉全补齐了。醒来时,圆圆在他边上看书,察觉到他动,连忙问他,“要什么?”

“水。”

梁京合上书,去开手边的保温杯,倒里面的热水去掺玻璃杯中的凉白开,混成了能入口的温水,怕他没力气起身,还特地准备了吸管,递到他唇边给他吸。

某人单手撑起身,摘掉了她那矫情的吸管,怨怼的情绪,“当我三岁呐,还是七老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