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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风(231)+番外


花园子里是有景致的,自然不会一条道路直通大门。他来时光顾着看景,还不觉得怎样;如今慌里慌张的想要逃了,才发现道路九曲十八弯,全都围着花木山石转圈。夏日天长,可是太阳一旦落山,便是眼看着黑。叶雪山气喘吁吁的跑了几圈,就见天都暗了,风景也模糊了,空中树上全是乌鸦,成群结队的呀呀大叫。崩溃似的双手抓了头发,他猛然刹住脚步,六神无主的环顾了四周。晚风清凉,花丛树木开始婆娑摇曳,在地上投下了活活的影子,一颤一颤的向他逼近。他惊惧的后退一步,然而黑影像蛇一样,如影随形。
连着退了几步之后,叶雪山狂喊一声,拔脚又跑。不知冲过了多少片黑暗多少群蚊虫,他带着满身满脸的擦伤踏上正路,终于遥遥的看到了铁栅栏门。双脚乱绊着又摔一跤,他顾不得疼,一路含糊哭叫着向前狂奔。
出了花园,道路就清晰了。他连滚带爬的跑向前头,末了跌跌撞撞的进入楼内,他哑着嗓子带着哭腔,顺着灯光往客厅闯:“大哥,大哥——”
骤然在客厅门口收住步伐,他发现家里来了客人。两名西装革履的男子坐在沙发上,正在用日本话和顾雄飞交谈。而顾雄飞抬眼望去,就见叶雪山身上深一块浅一块的满是泥污草屑,一张面孔也是脏成了花脸猫,就皱了眉头问道:“你这是野到哪里去了?”
当着外人的面,叶雪山有了人样。支支吾吾的低下头,他没敢细说。而顾雄飞心中烦乱,又看他活蹦乱跳的没什么事,便不耐烦的一挥手:“还不上楼去洗干净!”

赶走叶雪山后,顾雄飞继续敷衍面前二人。二人中的一位,乃是他的老同学高桥孝太郎少佐;另一位天野凉中佐,也是他的老同学。
顾雄飞简直不知道这两位是怎么找过来的,反正全是不速之客,说来就来。高桥孝太郎倒也罢了,天野凉一脸找碴的德行,却是让他十分不安。原来当初在士官学校里,很有一些日本青年讥笑中国学生,天野凉便是其中一个,提起支那人,必要加上“东亚病夫”四个字。不料讥笑正酣之时,顾雄飞出现了。
顾雄飞人高马大,趾高气扬,一身阔少派头,理直气壮的讲一口差劲日语,等闲还不爱搭理人,看起来是无比的欠揍。天野凉决定揍他一顿,结果很快就被他揍了。
天野凉被他打活动了一颗槽牙,满嘴是血。槽牙摇摇欲坠的养了几天,渐渐长牢固了,他便开始反扑。反扑的成绩是他再次被顾雄飞打翻在地,顾雄飞获胜之后还不罢休,站到床上纵身一跃,一屁股坐上了他的脊梁,险些当场压死了他。
从此开始,天野凉的主要功课就变成了和顾雄飞对打,也赢过几次,但是赢少输多。顾雄飞个子高骨头沉,绝技是从床上跳下来压他,压过一次,足够他半天动弹不得。于是等到最后顾雄飞离开学校之时,他时常浑身骨头疼,真怀疑自己是被顾雄飞压出内伤了。
日本人如今十分青睐北洋老将,因为自从国民政府成立之后,老将们隐退的隐退、倒台的倒台,全没吃到好果子。老将们怨气冲天而又名望极高,自然很有利用价值;顾雄飞虽然不老,但也算是北洋一派,所以也被日本人看在了眼里。高桥孝太郎有任务在身,明公正气的来拉拢顾雄飞;天野凉则是私自跟来,想要和顾雄飞说道说道。高桥孝太郎正事没讲几句,话全让天野凉说了。
天野凉是结结实实的中等个头,眉毛很浓,面相不善,看起来总像是在横眉怒目:“顾桑,支那的现状,和你当初的设想,很不一样啊!”
顾雄飞一点头,神情是非常的坦然:“对。”
天野凉继续说道:“个人的强大,不能弥补整个民族的衰朽。”
顾雄飞又一点头:“所以呢?”
天野凉没有得到反驳,便怀疑顾雄飞已经没了锐气,不堪一击:“所以——你没有什么可说的吗?”
顾雄飞微微向他探过头去,开口问道:“天野,你这一趟过来,是只想幸灾乐祸说两句风凉话,还是想顺便再挨一顿好打?你要是只为了说风凉话,那我就听着,我没什么可说的。北平城都被你们打下来了,城里城外全是你们的兵,我嘴硬也没用,是不是?你要是想再和我打一架,我也奉陪。原来我敢打你,现在我照样敢。”
天野凉听到这里,就要抬手挽袖子;高桥孝太郎坐在一旁,手里捻着一颗杏仁,心里很后悔带了天野凉来。


121、记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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