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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华(409)

“快说!”桃华看她这样儿更觉得不耐烦了,“想让我救命就说得详细些,否则耽误了时间谁也没办法。”难道是受寒转了肺炎?

陈燕忍不住直掉眼泪,但又不敢不说,支支吾吾说了几句,又连忙为自己解释:“我并未跟她顶嘴——”

桃华没工夫听她再说什么:“快,立刻去刘府!”去得再晚点,恐怕人就没得救了。刘老太太这种情况,很像是脑出血。本来年长之人血管已经脆弱,长期剧烈咳嗽也可能令血管破裂,这一下陡然坐起气急攻心,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燕见她面色严肃,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往下坠,双腿一软几乎坐倒在地上:“姐姐,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想气死婆母……”她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起来!”桃华一手把她拖了起来,“赶紧走吧,希望还能赶得上。”你是没有跟刘老太太说什么,但你说她的儿子,大概比说她还要刺心。然而说起来,陈燕的话也并没有错,刘之敬分明就是个见风使舵的懦夫,却偏偏要把错都归结到陈燕头上,想来小人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脑出血这种事,人真要完蛋是很快的,桃华赶到刘家的时候,刘老太太已经咽了气,脸上还保持着那种恼怒的神情,眼睛半睁不睁地始终合不上。

“你这个贱人!”刘之敬用手抹了两次都没能把刘老太太的眼皮抹下来,陡然起身对着陈燕就是一记耳光,“你气死了婆母,我要告你忤逆!”

“刘翰林冷静些吧。”桃华本心真不想管刘家的破事,然而看刘之敬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又实在是不顺眼,“要告她忤逆,有何证据?公堂上问起来她如何忤逆,刘翰林打算怎么说呢?”有种的你就说自己临阵逃脱被妻子戳穿,老娘恼羞成怒突然身亡。

刘之敬被噎住了。陈燕自嫁进刘家以来,在刘老太太手下是老老实实的,左邻右舍都知道刘老太太会驯媳妇儿,如今要说她忤逆,实在也没有什么证据。他愣了半天,才突然在床前跪了下去:“娘,儿子无能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现在母亲一去他就要丁忧守孝,即使这时候他想再厚着脸皮回种痘处,也完全没有机会了……

☆、第210章 和离

六月盛夏,整个京城都像这天气一样热腾腾的,都在忙着种痘。虽然据朝廷的公告说如今天气太热其实不很适合种痘,但所有的人都十分热情,有些被排在后头的还不情愿,都想争着往前去。因为据说这头一批痘苗都是安郡王妃监制的,那自然是最好的,谁不想先争这个啊。

桃华也挺忙。之前在假痘苗风波里冷落过她的那些人家,现在又贴了上来,甚至比从前还要热情。虽然对这种见风使舵的作法有点看不上,但世情就是如此,桃华也懒得计较太多,何况她现在扮演的角色正该走家串户,为定北侯说人情,因此早出晚归的也没个闲。

如此忙碌之中,大理寺那桩用药致死的案子自然就没有人会注意了,开什么玩笑,大理寺的人家里就没有孩子要种痘了吗?你会请一个用药致人死命的庸医去给你的儿女种痘吗?你能一边请人去种痘,一边说人家是个庸医吗?那自然是不能的。既然如此,安郡王妃怎么会是个庸医呢,又怎么会用药失误致人死命呢?

什么,你说首告的那个张氏?一介无知妇人,根本不懂半点医术,不过是因为失了儿子伤心过度胡乱咬人罢了。至于她说郡王身边的大丫鬟来贿赂过她让她不要再提用药失误之事?证据何在?是,有银票,有首饰,但那不过是郡王府心慈,怜她无亲无故无依无靠,送些细软让她能过日子罢了。

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约就是如此了。同样的证据,说你能证明黑就是黑,说你能证明白就是白了。

当然,大理寺一时也还不能就说张氏乃是诬告,毕竟也没有证据能判定郡王妃当时断定张氏之子必死乃是正确的。但是大理寺会拖,证据不足是吗?那么此案押后,待证据确凿后再行审理。

安郡王妃是拖得起的,人家本来就住在京城,随便什么时候断案都无妨,可张氏呢?她本就是被人撺掇着来京城的,如今安排她的人都缩了,她独自一人在京城,能住多久?

“王妃,成亲王府又来人下帖子了。”玉竹捧着张洒金帖子进来,颇有些儿小心翼翼。王妃这刚从外头回来,成亲王府又来下帖子了,明明两位小公子都不能种痘,偏偏三番五次的来纠缠,没完没了。

“叫人去回话,说我今日刚给人家种了痘,身上恐怕不干净,不敢去成亲王府。”桃华也觉得有点头疼。成亲王妃这爱子之心的确可怜,然而纠缠到如此程度,也实在让人可怜不起来了。

而且桃华这话并不是纯粹敷衍。痘苗也是病毒,她现在天天接触,可不敢保证身上就不沾带一点半点的,成亲王府那两位体弱成那样,若真是染上了就是一场大病。到时候成亲王妃还不得找她拼命啊。

玉竹连忙点头,刚转出去又回来了:“王妃,亲家太太来了……”

这说的是曹氏。

“怎么今日来了,柏哥儿又不休沐。”桃华刚刚坐下打算歇会儿,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蒋柏华在隔离区那些日子,曹氏生了一场病,直到蒋柏华活蹦乱跳地回去看她,才渐渐好起来。这会子正该还在家里养着呢,怎么跑来郡王府了?

曹氏的确是瘦了好些,夏日里衣裳穿得又单薄,瞧着简直是瘦骨支离的模样了。桃华看她这副样子,真不知道是该可怜她还是该厌恶她:“太太这是怎么了?柏哥儿还没下学,后日休沐,我自然会送他回去。”

曹氏连连摇头:“桃姐儿,你,你去看看燕姐儿吧,她——刘之敬要打死她了。”

刘之敬的事儿,桃华这些日子还真没有理会过。刘老太太死后他就按制报了丁忧,当然更不会再来种痘处了。

“他在家打燕姐儿?”

曹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说燕姐儿气死了婆母!”

桃华皱紧眉头:“走吧,去刘家看看。”

刘家门上糊着白,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玉竹上前叫门,半晌,里头才开了一条缝,露出枸杞不安的脸:“谁,谁呀?”

曹氏急忙上前:“枸杞,是我!”

枸杞顿时就想关门:“太太,老爷说了,不让人进来。”

玉竹一把顶住门:“我们王妃来了,你敢挡着?”她如今在郡王府里好吃好睡,几个月里还蹿高了半寸,对上瘦小的枸杞,用力一推就把门给推开了。

这下,桃华一眼就看见了院子中间,陈燕顶着大太阳跪在院子里,身边陪着萱草,手上还抱着块牌位。

“燕姐儿!”曹氏失声叫了一声,踉跄着就往院子里冲,一把抱住陈燕大哭起来,边哭边要拉她起来。

“谁在喧哗!”刘之敬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身穿麻衣双眼泛红,一眼看见陈燕,立刻厉声道,“跪着不许动!捧好了娘的牌位!”

曹氏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姑爷,你有话好好说,燕姐儿这跪着……这大太阳底下……”

刘之敬冷冷地道:“她气死了婆母,难道不该悔罪?”

曹氏急道:“燕姐儿从不曾忤逆过,怎说她气死了亲家老太太?”

刘之敬厌恶地道:“岳母教女不严,为媳不孝,难道自己不知?难怪岳父愤而离家,实在是——恕小婿直言,江南曹家的家教……”

曹氏的脸顿时胀得通红。蒋锡突然离家,对外虽说是奉旨修书,但却挡不住众人的猜测。

白果爬床之事倒无人知道,但蒋家在京城中也住了一两年,众人都渐渐知道蒋家素来是安郡王妃掌家,曹氏似有如无,这已经足够惹人遐想了。更且前有曹五爷全家被流放之事,他与曹氏是亲兄妹,少不得有人将这层关系扒了出来,很是疑心曹氏也不是个贤德的。

曹氏自己亦是有心病的。有些事瞒得住外人,却瞒不过自己,蒋锡离家,曹氏嘴上嚷嚷着全是白果的错,自己心里却也发虚。如今刘之敬这么一说,虽然他乃是硬扣罪名,却是戳中了曹氏的痛处,顿时教曹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桃华在门外听了一会儿,这时候才走了进来:“刘翰林读了许多圣贤书,又是哪一本教你指责岳母了?如此看来,刘家的家教也堪忧。”曹氏固然有错,然而刘之敬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刘老太太那一病就蹊跷,如今人死了倒来折腾陈燕,当真是好本事呢。

刘之敬在桃华面前总是有些底气不足,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原来王妃也过来了。只是,家母过世正因令妹争吵所致,此事无论说到哪里,恐怕王妃也不能洗脱令妹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