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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眼(201)

“全老师。”

几个人下意识瞧过去,也自动自发地将话语权给了他。

李靳屿走到方正凡身边,靠着他的桌沿,话机在桌上,他甚至都没看,人背靠着,低头给自己点了支烟,然后单手夹烟,单手抄兜说:“我是李靳屿,您的儿子现在在美国吗?”

那边明显呼吸重了起来。

所有人静静等着下文,眼神全挂在李靳屿身上,可他自己倒是一脸冷淡没什么表情地抽着烟,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跟她话家常。

梁运安迅速翻了一下档案,一脑袋问号,全思云没有孩子啊,全思云一直没生过,前几年因为得了子宫肿瘤,整个子宫都摘除了,哪来的孩子?

“我没有孩子。”那边终于憋出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

“您有,”李靳屿人靠着,低头掸了掸烟灰,把夹着烟的手递到嘴边,眼神没什么聚焦地盯着方正凡背后的一整个大大的书柜,上头罗列着各种各样的荣誉证书和锦旗,“想知道我是怎么猜到的吗?”

“李靳屿,你妈讨厌你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浑不在意,笑笑:“是吗?她还跟你提过我吗?我以为她是不屑跟别人提我的。”

全思云声音冷冷的,“鲁明伯也跟我说过,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说他最后悔的就是教了你这么个学生。”

他掐了烟,便是懒洋洋地靠着,两手揣在兜里,不咸不淡地口气:“嗯,是我辱师门了。”

梁运安这会儿才发现,李靳屿其实性格很呛,说话很犀利,也很不羁,只不过他跟叶濛在一起的时候,喜欢把自己装得很乖,很不经人事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他才是被姐姐蹂躏的那个。

天空好像在一点点放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听他们的对话,全思云却不再开口。

李靳屿将双手环在胸前,梁运安是第一次听出他的口气有点盛气凌人高高在上,“3月17号那天车上的人是老师您吧?那也应该不是第一次您使用我妈的车,我记得小时候好几次,我在车上发现一个玩具的赛车模型,不是我跟我哥的,那时我俩都至少高中,中间搬过好几次家,说实话这些东西早就不知道被扔在哪了。”

办公室所有人都静悄悄的,树上的风好像也闻声而停,李靳屿低头自嘲一笑:“我那时候以为我妈在外头还有个儿子,天天跟她吵架,跟她闹,甚至还跟踪过她,她认为我变态,监控她的生活,这些您都很清楚吧?”

全思云始终一言不发,最后她甚至连呼吸都屏着。

李靳屿:“那个孩子现在在哪?我记得那时候他应该不大,五六岁?现在上高中了吧?在美国吗?”

=

彼时,整个城市上空警笛盘旋着,一辆辆警车飞驰,繁忙地奔向四面八方。

15:00,公寓大门被一扇扇破开,有人用脚,有人用破门器,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八名没有报警受害人的公寓门接二连三地被警员们大力“砰砰砰”连续撞开,那声音,好像一道道烟花,在空中炸开,炸在人们的心里。

对讲机里接二连三响起——

“绿洲,吞了安眠药,床边有遗书,八十岁独居老人,还有生命体征,正送往医院!”

“明辉,五十六岁,女,安全。”

“南苑,十六岁,吞了安眠药,没有遗书。正在抢救。”

“大明月,三十二岁,男,安全。”

“……”

“森林都市,四十五岁,女,安全!”

“育成,十八岁,男,没有生命体征。”

最后这具情况特殊,警员们冲到门口的时候已经隐约能闻到一些腐烂味,破门之前他们也做了足够的准备,谁知道,当这扇大门一撞开,那扑面而来的气息把所有人逼退了出来,那味道至今无法形容,就好像是有人把鲱鱼罐头和烂猪肉一起放在锅里煮,还混着一点化粪池水的味道。

屋子很小,应该是出租屋,家徒四壁,就一张光秃秃的床,床边丢着年轻男孩的T恤牛仔裤。警员从兜里翻出一个破损的棕色钱包,拔出身份证看了眼,十九岁。很年轻,一个年轻到做什么都来得及的年纪。

“身上无明显外伤,应该是吞安眠药,而且,死了至少一周了。”警员说。

屋内的气味没那么难闻了,警员翻出他的手机看了眼,然后便好像被定住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拽住狠狠掐了一把。也不是心疼,就是沉闷,那种乌云罩顶,让他再也喘不上来气的沉闷。

是一条没有发出去的信息,收件人是他的妈妈。

【妈,我真的害怕,我得了抑郁症,我已经没钱了。您开学给我的钱,都被人骗走了。兜里就三百块钱,我骗了您,开学的学费也没交,老师一直在催我,他们电话马上就要打到家里了,我没办法了,对不起啊,我真的害怕您的打骂,下辈子再报答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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