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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210)

作者: 姬婼 阅读记录

桑楚吟一个眼刀甩过去,将玉瓶夺了回来,反正她刚才都是权宜之计,才不想陪这缺心眼胡扯。

“喂!别这么小气嘛?男子汉大丈夫可没有乘人之危的道理!”

乌苏叫嚷着,紧紧抓着瓶子不松手,桑楚吟没力气抢不过他,只能作罢,背过身去任由他按住自己的肩膀脱衣上药。

乌苏看着狰狞的旧疤新伤,手不住一抖,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药粉落在新结痂的刀口上,血水从皮缝间猛然渗出,桑楚吟痛到脑髓,只能用舌头死死顶住上颌,不让打颤的牙齿磕碰。

乌苏俯身将她圈在怀里护住,竟难得温柔地对着伤口吹细气:“小时候我但凡伤筋动骨,姆妈就是这样做的。”他手上撒药粉,嘴上闲不住话,字字句句往外崩,“你若是觉得痛,我便说点好玩的逗你,你不想就不痛了。”

桑楚吟攥着手里的字条,痛到麻木时也一声未吭,月下听他娓娓道来大漠中的趣事与草原的风貌。

“我们现在在朔方古道,四面都是沙塞,往西再走上些日子就到沙州附近,打中原动乱后,许多学士宿儒都曾避难于此。想不到吧,河西这块飞沙走石的荒僻之地,竟是难得的稳定。”乌苏念叨着。

河西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桑楚吟倒是比乌苏要更清楚,她从小就生长于沙州敦煌,只是后来遭遇政权交替变动,无奈之下才又被迫流亡。

上好药,乌苏又徒手将裙摆撕成碎布条,耐心帮桑楚吟包扎。

“我自己来。”

桑楚吟似乎并不愿意被人触碰,从少年手下一把抢过上衣卷边,使劲往心口拉了拉。乌苏撒手,无意间摸到她手指冰凉,意识到沙塞昼夜温差极大,眼前的小姑娘还穿着那日金风殿上朝见的纱裙,身上盗汗,风一吹纵使正对火堆而坐也冻得缩手缩脚。

只见一件羊皮外袍飞来,将桑楚吟罩在其中。

桑楚吟用手把袍子撸下,回头时乌苏已经背过身去在沙地上睡着了。这会子眼皮不断耷拉,她耐不住,也跟着一并躺下。

朔方古道的沙湾夜半鸣响如鬼哭狼嚎,方圆百里人迹罕至,若非是老手,别说抄近路,能活着走出已是不错。

桑楚吟被日头晃醒时并没有立刻爬起,而是躺在沙子上逼自己下定决心,去昆仑雪顶寻那机缘,她承认自己十分自私,但若不利用乌苏,对她来说就是死局。

与风沙为伴的日子过得不知数,二人并行走了近数十日,终于从朔方走到了敦煌。乌苏采买了补给,见桑楚吟暂无跑路的打算,心情十分畅快,拉着她往城外一处僻谷去。

河谷早先也起了不少风干的大石,但而今遍地都是碎砾和细沙,桑楚吟蹲下身拈起一块,只见那些石头棱角分明,不见圆润,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拿刀剑,耐心地一块块劈碎。她不禁问:“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嘘。”乌苏退回来两步牵她的手,将人拽到绿洲边的土堆小屋,屋上挂着的彩絮和羊尾已经积满了仆仆灰尘。匈奴少年把剑往门前一砸,手中提着的两坛美酒从窗户飞了进去,“死老头,你绝世聪明的徒弟回来了!”

桑楚吟蹙眉,哪有人称呼自己师父为死老头的?

屋里酒坛落地而碎,乌苏慌手慌脚冲进去,空落落的房间半个人都没有。他松了口气,像侯方蚩这般武功高强的汉人出现在河西实在不太正常,不是漂泊无定,就是避祸躲仇,相比之下,他更希望是前者。

“本来想带你见见我师父,毕竟你是我第一个媳妇。”乌苏蹲下身来用手指沾了沾破坛片上的酒,含在嘴里,觉得很可惜。

他说的是汉语里的媳妇而非匈奴语的阏氏,桑楚吟掏掏耳朵,觉得这人说话十分不可思议,嘟囔道:“谁是你媳妇儿?还第一个,你想有几个?”

“呸!那就是唯一一个。”乌苏赶忙改口。

桑楚吟忽地想起沙匪营帐里死去的那些无辜女人,悻悻甩开他的手,觉得自己并不该不合时宜地接话:“你是铁弗部王子,锦衣玉食,女人想要多少有多少。”

“我哪是真正的王子。”乌苏在地上坐下来,自嘲地笑了笑:“三叔父杀了大伯父夺位,我姆妈和父亲都死得早,又只有我一脉,他如今膝下无子,我才得了个便宜王子。”桑楚吟步子一顿,在屋前停驻,听他继续道:“反正我对铁弗王这个位子无甚兴趣,救他也不过是念在一场养育之恩,倒是这个师父,人是不亲善,对我却倾囊相授。”

桑楚吟听他絮絮叨叨,心头莫明有些烦躁,摆摆手道:“也许你师父只是有事,暂时离开一阵。”

“说得也是。”乌苏猛然起身,把重剑往肩头一抗,用脚踢开碎片,奔到门口拽紧桑楚吟的皓腕,生怕她不熟路给走失了,“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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