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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3)

作者: 姬婼 阅读记录

高氏惊诧之余,一把将干巴巴的米面子塞进吕父嘴里,堵住那些大逆不道之言:“米面都糊不住你的嘴,老娘哪里需你撑这个家,就巴望着你少说屁话!”

在一旁埋头进食的少年突然顶风接口:“其实吕叔说得对。”

满桌的人都惊了一跳,高氏脸色当场滚白,立刻发作要骂,可对望姬洛那双如平湖无波无澜的眼眸,心底没来由打了个哆嗦。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少年,总是说一些费解的话,却时时准得如鬼神。

吕秋怕母亲发难,抢先给了少年一个暴栗:“小孩子吃饭休要胡说!”

见儿子护短添乱,吕母一时头如斗大,家里老子是个废物,儿子也不省心,军功不争,利禄不要,偏偏被那些个汉人的游侠儿整得五迷三道。

高氏无处撒气,只能挑个最不顺眼的软柿子捏,明面上对着那喝醉的糊涂虫咒骂,字句里却指桑骂槐给姬洛难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真涎皮赖脸当大爷,自己生来是个什么命还不清楚吗?”

姬洛埋头吃饭把话当耳旁风,倒是吕秋年轻气盛浮躁不定,对这等子嘴上功夫最不待见,便用手肘一撞,压低声音好奇地问姬洛:“你明知阿娘嘴比刀烈你还照着刀刃冲脸,你怎么想的?我知你肯定要争个有理有据,你说吧,这回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没经也没典。”姬洛把筷子一放,同桌上滚落的一颗豆子大眼瞪小眼,叹了口气道,“用门前草扔的。”

草是蓍草,卜筮问卦用。不过放在吕秋眼里,同羊吃草,喂猪草没有任何分别。

别看高氏现在骂人不带喘气,可两年前却病入膏肓差点儿一命呜呼,而姬洛恰是那时来到吕家,两者间倒有几分渊源。

话说那也是个金秋,高氏病中要死要活闹着回娘家族里看一看,听说当年族里帮忙的族叔恰巧在徐州附近当值,便想着致谢一番再托付儿子成年后入伍,但驱车出青州入徐州时人已经快不行了,吊着口气久病多念,不问药石反而信起鬼神之说。

正值佛教东入,洛阳曾有僧侣讲经,说道轮回报应。高氏大坏事没干,但缺德事却做过不少,心中惴惴难安时,在蒙山脚下道旁正好撞见发昏的姬洛,当他是南渡流离的难民,便发了善心将人捡了回来以求积攒福德,种因得果。

说来奇也怪哉,几月后高氏病体好转,竟然真的挨过一时凶险,渐渐痊愈。

少年初来乍醒,对身份来历一问三不知。可人无姓名便没个称谓,于是吕家人争着要给他起名。

吕父表示:“不如就着当初捡他的彭城唤他吕彭?”

吕秋不置可否:“吕彭不好听,小子,你要真想不起来,不如跟我排辈叫吕冬吧!”

“不行!”

高氏翻个白眼,心中有苦说不出。她病好后对姬洛百般看不惯,念着多了一个人,添了一张嘴吃饭,但又碍于面子不能不顾“恩人”,便打主意留他在这做做活计,充其量当个仆人。

但若现下真如吕秋那样排资论辈,岂不是捡了个少爷?

四下噤声哑口,吕秋还未开口质疑,少年反而先跳出来道:“我既不知名姓,又不晓来处归去,秋哥你说我是晋人,不如承华夏始祖黄帝之姓,借这大地川流为名……唤我姬洛如何?”

姬洛来到吕家,就像个行走的谜团。

他虽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晓得该往哪儿去,但他时常发呆自语,说一些晦涩的话,邻里都觉得他可能脑子不太好使,唯有吕秋觉得他并不简单,时时跟人理论:“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家洛儿必然雄飞于天,你们就是嫉妒!”

每每这个时候,对姬洛又惧又恨的高氏,总是暗中骂他灾星。这并不是没有来由的。

记得一次邻里间传言山中有灵芝草,高氏进山妄图碰碰运气,出门前碰上姬洛,这小子口中叨念“天上将雨,地上水泽,北水对应此山,两坎行险,不妙不妙。”

她正要臭骂他放屁胡说,却又听少年道:“若遇危险,则往山中去,山中地属坤,上坤下水是为临也,无咎利贞。”

结果那日高氏入山被蛇咬,往山中去恰好遇见一位樵夫送她瞧大夫,这才免于一劫。

人总是对未知的东西充满恐惧,此后,高氏虽未对任何人提及此事,但她心中笃定,这少年的话比他那一副纯良的外貌更为骇人。

此刻,桌前吕父皮厚脸糙,对着缭绕房梁三日不散的骂声充耳不闻,但吕秋受不住气,一把拉起还在愣神的姬洛出门去:“走走走,哥哥带你去镇中打牙祭。”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隔日中午12点更,逢年过节加更,周末时有加更,不断更,不坑。若遇第一章 修改更新,一般是为作公告之用,无须反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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