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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320)

作者: 姬婼 阅读记录

“你万万想不到他做了什么?”白少缺猛一失笑, 那笑容在姬洛看来光彩夺目,竟有些刺眼,“他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怯懦败逃, 而是从树上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吹了首小调,一曲终成,竟然把我从舟子上震落水中。从小到大,附近山民见我若洪水猛兽,教中人见我更是战战兢兢,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众打我脸面,我从水中跃起,要与他一分高下,哪知他轻功一展,飞落屋后,解下渔夫身上缠丝,随后夺舟而走。”

手中刀随白少缺的情绪急转而从空中落下一道圆弧,深深扎入石头中:“真讨厌,什么时候轮到有人来教训我了?那种多管闲事的正义感让我觉得很可笑……但不知为何,他那时立在舟上顺流直下时说的话我至今还记得,他说——”

“轻狂从不是为恶的借口,阁下好自为之。”

自那以后,二人不打不相识。师昂无处可去,白少缺便邀他入天都,二人整日为伴,一人捣乱,一人善后,倒是格外默契。

白少缺道:“那两年逍遥自在,竟是怀念。别看他一副两袖清风,正直模样,实际上小心思多不胜数。有一年春日也是这般情景,巫姑命手下送来坛坛酒,便邀他比赛谁能千杯不醉,我心思耿直,当真一杯接一杯,可他却偷偷拿内力化去,胜我一道。被我发现后,他坐镇不乱,反而辩道——‘世无不醉之人,只有不醉之心’,被我念得烦了,他才改口——‘好吧,赢了你这么多次,下一次,我让你一回’。”

没想到下一次,竟一语成谶。

白少缺真的醉了,就像师昂曾说的那样,不是人醉了,而是心已醉。姬洛坐直身子,将翻倒的酒坛踢开,听他口中喋喋不休:“世人都说我们都是些茹毛饮血的妖人,可是我却觉得天都教上下惯爱出些痴人傻子……哈哈哈哈……爹娘是,姑姑也是,巫真是,我也是!”他身子摆动,腰间挂着的祖灵葫芦在尖锐的石块上磋磨,“叮咚”一声落在地上。

姬洛翻身去捡,问及出处,白少缺顺口便将思过处的事提了一提。

联想到风波平定,姬洛脑中纷乱的思绪忽然更乱了:白姑随身之物留于魇池地牢,那说明天都之乱她身死前曾去过那里,巫咸祭司说过,白姑是以身闭合天都大阵而殉道,若一切如自己推断,天都大阵实际上是维持平衡的水利工程,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在大灾未成之前,只要有人重新摆弄机窍,便可将失衡调平?

不过,姬洛本非天都教中之人,很多关键的信息不便探知,只能任其成为推断,只是想到这儿时,他心中不由咯噔一声,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个名字。

“师昂……”

————

正月十五,上元节,在九巫祝唱仪式下祭祀天地后,白少缺正式继位为天都教教主,而他的婚礼,定在三日之后。

天都教毕竟为一方宗门大派,武林南北泰斗之一,风声放出,且是双喜临门,一时间除九族外,南武林中不论真情假意,皆有派使者到场祝贺,其中甚至包括不怎么对盘的爨氏。

大婚前二日,相故衣作为亚父,自当担证婚之职,从早到晚几乎忙得不见人影,姬洛晨起去寻时,忽听得山间飞歌,觉得调子甚是熟稔,便随手招来一个婢子询问,婢子见是贵客,便多言了几句,说道那是滇南的习俗,适婚男女对歌以示情义。不知怎的,姬洛忽然想起了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女孩。

而后,他失笑摆头,摒弃脑中杂念。

不过,上天似乎非要与他作对一般,他刚在前殿寻到相故衣,当即便有人来报说身为宁州第一大族的爨氏有使造访,九巫闻言都有些吃味,毕竟两次天都之乱,与他们都脱不得干系,如今正不知该如何处理时,对方却先一步胆大上门。

爨羽传族令,称在她有生之年,以阿墨江为界,不再南犯。

巫彭捻着胡须思忖较量:如今白少缺刚刚继位,天都教元气大伤,确实不宜开战,且爨羽出入哀牢山,实是剑指巫咸祭司,如今其人已亡,倒是可以稍稍放下恩怨,若南中因此可得安宁,也是武林福祉。再者,爨羽身为药人又习练万法毒功,有损阴鸷,恐怕阳寿不长,待她死后再好好算账,亦未尝不可,那时候,天都教上下也该稳定下来了。

想到这儿,巫彭接了令信,欲要上书签字。可这时,那使者却突然朝姬洛走来,摆手道:“巫彭祭司且慢,族长说了,书盟约之前她有一条件,便是要先取回落在姬公子那儿的一样东西。”

众人皆望向姬洛,姬洛轻笑一声,摘下手腕上的铃铛,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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