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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649)

作者: 姬婼 阅读记录

耳旁还是那温和的声音,续着方才的话:“变戏法的人手法是假的,变出的东西却是真的,譬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师弟,你说戏是真的,还是假的?”

“眼观则假,心观则真;不见不想,则不真亦不假,既见既想,则真真假假。”师昂剑眉一挑,面对他的问题,一步不退。

师惟尘愕然一瞬,随后敛笑,复又叹息,旋即虚掩一招,不再恋战,而是从师昂腰间抽出那枚结草玉环,飘然而去:“斯人已逝,该物归原主。”

师昂望着那道翠玉流光,心中隐隐有了答案,飞身上前,像个固执地孩童一般伸手去捞那枚玉环,伸出的剑指直指师惟尘背后命门穴,却迟有一念,堪堪停驻。师惟尘冷冷一笑,反手一招,将他打了出去。

南箫尾端撞在胸口膻中穴上,胸剑气息震荡逆转,师昂右手保持原样,僵在空中,两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前方,苦笑着呕出一口血来。

三息后,望楼再无人影,夜风中只余下师惟尘的残音:“从今往后,我与帝师阁再无瓜葛。”

作者有话要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么么哒小可爱们~

第250章

那一年,师昂十五岁。

却月城来了个草台班子, 据说班主早年在长安做学徒, 很是学了些西京戏的手法, 后来逃难到北方,沿途收养了不少孤儿,拿早年攒下的积蓄,又办了个一模一样的。

帝师阁讲究“修心、静心、专心”,日子很是平淡清苦, 早课时令颜和楼西嘉把这等子趣事儿往人堆里一透露,瞬时便跟炸锅一样,温书的温不下去,操琴作乐的也心浮手颤失了准头, 最后趁教习不在, 都私下交头接耳。

不知是哪个鬼机灵, 搞到了两张戏票,开盘作赌, 输的人给赢的打掩护下山看戏。

师昂向来对这些小孩子把戏不屑一顾, 只一个人在老松下安静读书,楼西嘉走过去,翘脚踩在师昂的桌案上, 伸手想抢他手头的书,结果手头功夫不行,没抢到不说反被钳制,又想拿墨砚泼个花猫, 结果被识破,先叫人截了下来。最后,她好不泄气,良心大发了一回,笑嘻嘻问他要不要玩上一局。

师昂把竹简从小姑娘的胳膊肘下抽了出来,头也没抬,离了闹哄哄的地儿,往别处走去,留下楼西嘉兀自撇嘴。

随意倚了棵花树,正握持书卷苦思,抬眼便瞧见师惟尘与教习先生同路过来,他沉吟片刻,截了上去,朝那先生拜了拜,口称有问求解。

帝师阁内谁人不知少阁主天资,若他有问,必然是十分艰深晦涩的,那教习不敢怠慢,携他于一旁对谈。

师惟尘张望了一眼琴书雅集苑的方向,嘴角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端着袖子施施然先一步步入,站在闹哄哄的人堆后头,轻咳了一声。

“先生来了。”

奶娃娃们不禁吓,个个打着摆子抢身入座,如鸟兽散,刹那后只余下楼西嘉一手捏着戏票,一手捧着骰盅,晾在原地好不尴尬。

师惟尘笑着抚了抚小姑娘的发顶,从她手里将两样东西一并抽走。

楼西嘉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认栽,毕竟师惟尘好说话,不会深究,若是叫那山羊胡的迂腐教习逮住,少不了要一通臭骂外加罚抄戒书。

令颜从后方拉了一把她的袖子,避开师惟尘的目光,悄声说:“别气,大不了偷着去,我给你放风。”

“我再想想法子,大家要去一起去,说了我罩着你们!”楼西嘉嘟囔了一句,一屁股跌在竹席上,顺势霸占了师昂的位置。

恰好师昂与教习并肩走来,前者目光飞落过去,明显一愕,而楼西嘉浑身是胆全不怕,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用口型恶狠狠地埋怨了一句:“告状小人!”

这时,师惟尘赫然转身,长袖在风中一旋,袖中两指在小姑娘额头上不轻不重弹了一把。楼西嘉捂额委屈,师昂一瞧,难得嘴角紧抿憋笑。

日近中天,闷燥难忍,聒噪捣蛋的家伙们都偃旗息鼓去了堂内小憩,整个三山上除了蝉鸣,唯留一通死寂。

师昂没有歇下,亦没有吃饭,依旧捧着早间那侧书卷,走走停停,思忖入神。师惟尘协理完阁中日常,持箫自夷则堂出,与他迎面撞上。

“有什么叫你百思不得其解的?”

师昂放下竹简,微微一笑:“公孙龙的《坚白论》。”

师惟尘颔首,边走边道:“‘别同异,离坚白’(注1),公孙子秉认为,得白而不得坚,得坚而不得白,白、坚、石三者只能取二,不能同存,譬如你我脚下,”说着,他微微躬身,用手指轻轻拂过汉白玉筑的阆苑石桥,“眼见之色白,所以称白石白桥;手抚之质坚,所以称坚石石桥,依子秉之言,一知一觉只能得一种结果,世上要么只有坚石,要么只有白石。师弟,你可是因此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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