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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水村花(26)

作者: 睡荒 阅读记录

我爸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回头瞪着一侧有些无措的蒋天泽和姜晓峰,忽然低吼一声,不管不顾地抓起病床边的椅子想要砸向蒋天泽。

见状,站在门边的小护士尖叫着躲闪开来,一旁的女医生冲上来拉了我爸一把,厉声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医院!要闹到警察局闹去!”

场面,乱作一团。世界在我眼睛里渐渐褪色,变成了没有生气的默片。

如果有一天,我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我该怎么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呢?歇斯底里的辨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欲盖弥彰,任凭我怎么说,没有人相信我是清白的。这里面,包括我的父母。

我妈会在半夜突然掀开我的被子,然后神经兮兮地扒我的睡裤,想要检查所谓的“伤口”;一连几天,她四处找来的偏方,用野菜煮出一锅青紫色的汤药逼着我喝下去;她把我关在家里,哪里也不让我去,仿佛一夜之间我突然成了见不得人的洪水猛兽……

我爸一开始红着眼睛要和蒋天泽拼命,一心要“把小流氓送进监狱!”。被村里所谓的长者一撺掇,我爸很快便顾念起了自己的脸面,想要和蒋天泽他们家“私了”。再后来,我的七大姑八大姨轮流上门送安慰,姑姑劝我爸说:发生了这样败兴的事,正经人家以后谁还敢娶翠翠?不如探探那个小伙子的家底,给俩孩子定了亲算了,省得外人说三道四。——很荒唐对不对,可我爸妈竟然觉得很有道理,私底下开始打听蒋天泽的家世。

他们是这样跟我说的:“翠翠,你相中那个孩子不?你俩要是愿意,找个媒人把亲定了,定了亲外人也不会再对咱们家指指点点……”

他们说得一本正经,仿佛前些日子歇斯底里地想要蒋天泽坐牢的不是他们。他们仅凭自己的臆测就质疑我的清白,又为了自己的脸面让我和他们眼中的小流氓定亲。这种来自我亲生父母的变相的□□,一度让我想要痛痛快快地给自己一个了结。

悲伤到极点,心就麻木了。看着他们一张一合的嘴巴,我突然有些想笑——举手投足,一招一式,像极了一出没有温度的黑色幽默。

最后的最后,亲自然是没能定成。原因是蒋天泽家太穷,甚至达不到我父母可以“将就”的预期。这个原因让我吃了一惊,我心里不禁冷笑起来:原来这个“蒋少爷”的阔气都是演出来的,也真是难为他了。

那一刻,我心怀感激——感激我父母的势利,也感激蒋天泽的贫穷。

如果这一切只是场噩梦,那该多好。

最好,一觉醒来,我还在娘胎里。

“吱——”一阵熟悉又刺耳的铃声响起,我睁开眼睛,目光定格在床头那只破旧的兔子闹钟上。显示的时间是“4:30”,我面无表情地套上校服,叠被,洗漱,然后抓起前一天收拾好的书包和提前充好电的台灯走了出去。

背后一如既往地传来几声带着恼意的啧啧声,我也一如既往地没有在意。

走出宿舍,我径直走到操场边那栋陈旧的教学楼里,一口气爬上五楼,然后机械地打开高二(三)班的前门。

和往常一样,我课桌的抽屉里又连夜被人塞满了垃圾和纸条。我习以为常地扯了扯嘴角,以最快的速度简单收拾了一下。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已经5点钟了,我忙掏出课本伏在桌子上学了起来。

六点钟的时候,蒋天泽准时推门进来,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然后,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教室里,伏在桌子上睡早觉。——这样的场景,如果发生在两年前,我会疯。但现在,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这所全县最烂的高中,是我不吃不喝向我爸妈求来的。中考我没有参加,除了这所小混混集中营,没有其他学校要我。

我爸妈的原意是让我去外地打工,一来避避风头,二来发挥一下无私奉献的姐姐精神,给还在读书的弟弟妹妹挣点学费。

一向逆来顺受的我,那次却执拗得可怕,不惜用自残的方式给自己争取一个读书的机会。在拿到这所垃圾高中的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攒够逃离的资本。

或许,站在一个学子的角度,我不应该这样贬低自己曾经的高中母校。但只要你对它有所了解,你就会发现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在这所小混混集中营里,我这样的人算个异类,正常货色是赵倩倩和蒋天泽那样的。——是的,我们三个又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他们,是我绕不开的疙瘩,跳不过的粪坑。

大约十年前是个什么样的时代,你们还记得吗?

那个时候微博才刚刚起步,百度贴吧、天涯论坛风头正盛。人们热衷于用贴吧进行兴趣交流、信息沟通,数不清的社群在这里诞生,其中就包括了以地缘为纽带的校园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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