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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道(219)

作者: 不若的马甲 阅读记录

“不怎么样。”

“之前喝过么?”

“喝过。”

“醉了么?”

“没有。”贞白补充道:“只是浅酌。”

“那就浅酌罢。”他把酒杯推到桌沿,示意贞白落座。

贞白却没有伸手去端这杯酒:“出门在外,你我总要有个人是清醒的。”

“浅酌罢了。”李怀信觉得她太过谨慎:“又不会过量。”只想喝乏了,能睡个好觉,他伸手去捡栗子,这么一会儿功夫,炉沿边的栗子就烤得滚烫,李怀信倏地缩手,烫了指尖,捏住冰凉的耳垂。

贞白走过去帮忙,把一颗颗滚烫的栗子重新拨到盘里。

“有个事一直忘了问你,”李怀信盯着她的举动,开口:“你那只左眼,是什么时候,被谁刺瞎的?”

贞白手上的动作一滞。

“仇家?”他试探贞白,盯着她的神色,眼睑微微眯起:“还是,那个把你钉在乱葬岗的人?”

但是贞白神色如故,她把盘子搁回石桌上,明显不愿提及,却还是回答了他:“我自己。”

李怀信一怔:“什么?”

此时小猫从他的袖中挣扎出来,跃到地上,扭着屁股,在雪地里踩出一串梅花印,像是要逃离现场,结果没蹿出去两步,就打着弯儿醉倒在地。

贞白瞥一眼那只醉猫,道:“我自己剜的。”

李怀信盯着她,难以置信,她当初莫不是疯了,才会做出这种自残之举:“为什么?”

贞白沉吟片刻,已经不想细说了,遂含糊其辞,想一语揭过:“当时,出了点状况。”

李怀信难以想象,究竟出了什么样的状况,会令她不惜戳瞎自己的眼睛?

他只能猜测:“得了眼疾么?”

贞白摇头,指尖无意识碰到那杯酒,像是突然平添出一抹愁绪,端在手里,混着烈酒入了喉。她说:“明日还要赶路,早点歇着吧。”

第90章

李怀信却站着没动,他愣愣看了眼贞白,目光流转,又看了眼她指尖的空杯,突然意识到:“你是不是……”拿错杯子了。

“嗯?”

她居然越过了桌沿边上刚斟满的酒,把他喝剩一半的那杯酒饮了。

是故意的吗?

是故意的吧!

不带这么粗心的,用这种间接的方式接近他,李怀信头都大了。

贞白见他话到一半又顿住,似乎存有为难之处,遂问:“何事?”

不好说,而且这种事,万一戳穿了,对方以后明目张胆起来,他应付不过怎么办?

思来想去,李怀信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恰逢此时,忽闻惨嚎声,隐隐约约自远处传来,像是在给他解围:“什么动静?”

因为修道士比常人耳力灵敏,他们听声的范围更远些,贞白判断方位:“是有人遇险么?”

“叫这么惨,怕是要出人命……”他觉得有必要转移一下彼此的注意力,“去看看?”

贞白斟酌须臾,颔首。

随即,贞白已经像朵黑云飘出去,乘风直上,落于屋顶,轻盈无比地踩着瓦砾前行,无声无息。

李怀信躬身去抱那只不胜酒力的醉猫,以免它在外头冻成冰坨子,几个起落,顺手把猫塞进窗户里,片刻都不耽误,跟上贞白。

一黑一白两抹身影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缥缈似仙般点在铺着积雪的瓦砾上,只印下浅淡足迹。

他们寻着声源找过来,正好是与客栈相邻的一座家宅大户,院子里里外外,门庭窗扉贴满了五花八门的黄符,正位中央设了法坛,上面摆着香炉法器和生米,一个穿戴成鸡毛掸子的神婆右手持剑,左手拿符,正叽哩哇啦跳大神,也不知念的什么咒,念得直打哆嗦翻白眼。

立于房顶上的贞白:“……”

和并肩而立的李怀信:“……”

惨叫声就是从正对法坛的房屋内传出来的,窗门紧闭,看不透里面情形。

四周围了一堆人观望,个个面露惊恐,瑟瑟发抖。

神婆手舞足蹈的挥剑乱砍,一把黄符撒出去,纷纷扬扬铺了满地。随即她豪饮一口浊酒,掷起法桌上的油灯,对准那间房门,噗地喷出一道火炬:“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李怀信瞪着双眼,一看就不靠谱:就这也能出来招摇撞骗?”

只见神婆提起脚边一只被五花大绑的公鸡,高高举起,叽里呱啦哼唱片刻,一挥长剑,给公鸡抹了脖子,公鸡咯咯几声惨叫后,血溅门扉,神婆厉斥:“何方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贞白盯着这一幕:“是荒唐了些。”

‘砰’一声,房门被神婆一脚蹬开,阴风倏地席卷,正堂之上的软椅中斜瘫着一名男子,靛蓝色缎袍,目测不过而立,他表情极度痛苦,挣扎着,彷如正在遭受极大的折磨与酷刑,直哼道:“救我啊,我受不了了,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