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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姬(75)

贵妇人道:“小楼今晚就住在家里吧,外面雨下得这么大,你们开车回去我不放心。”

“这个……”郁楼有些犹豫,看向赵成宴。

赵成宴弯着嘴角道:“你睡我的房间,我睡客房。”客房虽然一直都有打扫,但长时间不住人,潮气重。

坐在沙发上的夫妻二人闻言都瞥了他一眼,三年前因为贵妇人领着客人的孩子到他的房间玩游戏仓,赵成宴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郁楼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结果哪里知道更不好意思的还在后头,下一刻赵成宴就弯身把他从轮椅上打横抱了起来,稳稳当当地踏着通往二层的楼梯上去了。

郁楼尴尬得连声都不敢出,老老实实窝在赵成宴怀里成了一只鹌鹑。

赵成宴把他抱进自己的房间,又返身回去拿轮椅。

坐在沙发上的夫妻二人见他这么殷勤,心里都酸溜溜得不行。

贵妇人行动力极强,赶紧哎哟一声,“老公我腿麻了。”

中年男人闻言扔下手机就过来给她揉腿,“老婆好点没有?”

罢了二人齐齐看向赵成宴,那表情仿佛在说,“结婚八字还没一撇呢,瞎得瑟个什么劲儿!”

刚抱起轮椅的赵成宴就这样被狠狠嘲讽了一脸。

赵成宴的房间很大,布置得也很有意思,郁楼坐在松软的大床上,看了看床边墙上贴的几张赛车手的海报,他又发现隔间的玻璃柜里竟然锁着一整柜的赛车模型,玻璃柜左侧的衣架上挂着一个被网住的篮球,旁边还有跑步机和沙袋。

就像是一个高中生的房间,和赵成宴现在给人的感觉形成鲜明的反差。

再然后,赵成宴就推门进来,看到郁楼摇摇晃晃地撑着身体,借助着椅背站立在他的玻璃车柜前,望着被锁在玻璃柜里最底一层的一个老旧手机,怔怔地出神。

第69章王八蛋

看到这一幕,赵成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倒抽一口凉气,他定了定神,装作毫无察觉地笑道:“在看我的车吗?喜欢哪一款?”

郁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指着柜底的旧手机道:“可以拿这个给我看看吗?”

旧手机在灯光下,漆黑的屏幕反射出冷光。

郁楼神情一阵恍惚,他看到这只黑色旧手机的那一刻,就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他以前也有过这样一只手机,无论外形还是颜色都一模一样,然而他的那只手机,在三年前车祸后就丢失了。

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郁楼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就蹲下身来,因为凑得太近,玻璃柜上都氤氲了一团白雾,“我想看看。”

“好。”赵成宴除了去书房找玻璃柜钥匙,也没法拒绝,然而巧合的是,他竟然找不到玻璃柜钥匙了!他把书房的抽屉全都打开来,一个一个地找,然后又出了房间门,去问他母亲知不知道钥匙放在哪儿。

贵妇人一脸莫名,“我哪儿知道,不是你自己锁的么。”

赵成宴:“……”

三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赵成宴是真不记得了,在这期间,他卖掉了自己的跑车,也对家里的一切都不再关注,每次过年回家,跨进房间的那一刻,都会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扑面而来。

他只能抱歉地对郁楼说:“我不记得钥匙放在哪儿了。”

“哦。”郁楼点点头,也没有再坚持,只是当赵成宴准备抱住他的时候,他忽然下意识地将赵成宴猛地推来。

尴尬和冷凝在两人之间蔓延。

赵成宴垂下眼眸,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儿,郁楼想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他赶忙解释道:“我可以自己试着慢慢走过去。”

因为先前赵成宴还没进房间时,郁楼就是自己撑着一路的桌椅摆设“走”到玻璃柜前的,说是走,其实更像腾挪。

“还是我抱你吧。”赵成宴再一次试探着去碰触郁楼,郁楼终于没有抗拒。

赵成宴蹲下身抱他上床,帮他脱了鞋袜,又带起他到浴室洗澡,在y省的那两天里,赵成宴就是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

他们之间的感情,总不能让赵成宴一个人单方面地付出吧,至少他可以交付一份信任作为回应。

用同一款手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是么……

晚上赵成宴安置好他之后就去了客房,郁楼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想得全是三年前的医院。

车祸后,在他睁开眼睛时,鼻腔里插着一根呼吸管,满满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的嘴唇干燥皴裂,身体疲惫不堪,而他许久未见的父母正站在床边,低声争执着什么。

他隐约听见了几个词,辞职、出国、照顾……还有担心……

郁楼心想自己都是成年人了,却让父母担心受怕。

他的母亲发现他醒来,惊喜地抹着眼泪,忙问道:“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别怕,我和你爸爸都回来了。”

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也不住点头,“医生说你可以吃流食,我让以前我们经常吃的那家饭店给你煮了粥。”

郁楼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应付着父母的同时,眼角余光似乎还想在床边发现谁的身影,然而之后许多天的苍白等待让他知道,他被放弃了。

打着石膏的双腿非常沉重,与此相同的,还有他可能再也走不了路的下半生。

那人终究没有那么爱他,郁楼清楚自己不应该怨恨,可是每当夜晚独自一个人躺在医院,他还是会回想起剧痛来临前玫瑰花的芬芳,期待着能够快一些回家,回家打开游戏仓,有一只永远坏笑的蓝蘑菇在守护着他。

赵成宴的房间开了一盏小小的地灯,郁楼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听见房门嘎吱一声,轻轻地被人推开。

郁楼赶忙闭上眼睛装睡,却感觉赵成宴走动了一会儿,最后来到床前,灼热视线落在他的脸颊上,伴随着一丝光晕被遮挡,亲吻悄无声息地印在了他的嘴角。

郁楼再也忍不住扑哧笑出来,把赵成宴吓得僵住,“原来你没睡着。”

“想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赵成宴哭笑不得道:“偷袭呗,我和你一起睡吧,明早我再过去客房。”

郁楼往旁边滚了滚,给他让了位置。

赵成宴穿着睡衣钻进被子里,把人一搂,这颗心才踏实了。

然而赵成宴到底是放心得太早,第二天郁楼回家以后,先是蹲在轮椅上抱起两只欢实的小奶狗仔仔细细地看,这一看还真发现了奇妙的地方。

旺仔和馒头都是阴阳眼,大概是阿拉斯加和哈士奇混血的关系,眼睛都有一只偏向灰色。这也太巧了吧。

郁楼紧接着又上了游戏,彼时蔷薇蛊惑玩1v1擂台赛玩得不亦乐乎,被唐梨突然叫走的时候还懵得很。

直到唐梨正经八百地把她拉到了流花岛的议事厅,给她上茶,上点心。

蔷薇蛊惑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你要干什么就直说,这么殷勤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蔷薇我想问你个事。”唐梨脸色严肃认真得很。

蔷薇蛊惑点点头,“嗯。”

“你那天和我说,燕王有惊喜要给我,是在什么时候?”

蔷薇蛊惑有些为难,“……这个,我答应他不能说诶。”

唐梨立即露出可怜的表情,声音委屈:“明明我们才是朋友。”

“你好好说话。”蔷薇蛊惑打了个寒颤,“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我来流花岛的那天呗,他其实早就知道你是楼听风,让我不要告诉你,想给你个惊喜,现在你知道了,没得惊喜可不怪我。”

唐梨:“……”

“怎……怎么了,这副表情……”

“我现在就感觉非常‘惊喜’。”唐梨下线了。

郁楼躺在铺满营养液的游戏仓里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然后打开了一个他已经两年没有碰过的游戏——蘑菇冒险。

蘑菇镇上依然熙熙攘攘,大大小小的蘑菇们蹦蹦跳跳,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只有一只很小的黄蘑菇顶着一张死人脸,面无表情地从小贩那里买了青蛙气球。

青蛙气球鼓鼓胀胀,肚子像是快要撑得爆炸。

栓上青蛙气球后,黄蘑菇啪叽啪叽地往曾经蘑菇小屋的方向走。

在他的记忆中,那是一间奶油瓦砾点缀着蓝莓的小屋,墙体是肥厚的芒果肉,门槛是洒了糖分的巧克力,而玻璃则是切成薄片的甜美羊羹。

黄蘑菇静静地站在小院门前,阳光下,玻璃羹糕透出琥珀色的光泽,芒果的浓香清甜。

原来那间曾被人买走、改变得面目全非的小屋,竟然又原封不动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