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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狐言(11)

这是一个将他们与外面隔绝的结界,撑开时犹如一层清透的水膜,可是外面已经无法看穿洞内的景象了,小狐狸呆呆地望着侍卫们迫切而又焦急地经过,好多人一同来找他们,可是最后都只随意瞟了一眼洞坑,走了。

小狐狸不敢回头,殷寒亭以为它伤心了,还吃力地拍了拍它耷拉着小耳朵的脑袋,“我们休整两天再回去。”

龙君的手心硬极了,小狐狸默默地转过身,跳上男人的大腿,重新把他从上往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这个时候,白蔹才发现,殷寒亭的半张脸在一夜之间也长满了沁着青光的鳞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极富攻击力的手臂,结实的胸口……都是。

青色的鳞片并不粗糙,若是顺着纹路抚摸,它们内敛锋利的边缘会全都隐藏在细腻的触感之下。

这会儿殷寒亭似乎累极了,闭着眼,不再主动和小狐狸说话,过了一会儿,甚至发出了陷入沉睡般的呼吸声。

小狐狸的眼眶有些湿润,它把脑袋搭在殷寒亭的腿上,可是此刻的男人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蔹想起了很多年之前,他刚刚成年的时候,也遇上过一个全身覆满青色鳞片的男人,那人生病了,连话都说不好,眼神也很凶,却每天都会在山谷中的溪涧边等他。

那时候的狐族恰逢暴乱,先王被戕害,白蔹伤心了好一阵。

直到他们相遇,他把那人脸上的鳞病治好了一半……

那半张脸却和现在的龙君微妙地重合起来。

是你吗?

从青丘到东海,春风绿过百山,寒霜洒过溪涧,年复一年,天地之大,在漫无目的的等待之后,他早已经认命,只把那段日子珍藏在心底。

你还会记得我吗?

小狐狸犹豫了一瞬,慢慢化出人形。

狐族中血脉最为纯正的九尾,天生发色雪白,迤地的长发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氤氲出如羊脂玉上最柔和的薄光。没有衣服可以蔽体,白蔹小心地将头发拢至身前,露出无瑕的身体。

他们的骨架比起豹族狼族也总是显得过分纤细,即使是男子,也不过比女子多了几分挺拔和坚硬,从分明的肩骨到流畅的背脊,从优雅的脖颈再到紧实的腰肢,无一处不是上天对于这个族群的怜悯与恩赐。

白蔹靠着洞坑坐了下来,把脸贴在殷寒亭微凉的手臂上,仿佛是在回忆,也像是在验证,半晌忽然笑了起来,轻声附在男人耳边道:“是你吗?”

殷寒亭闭着眼,没有任何回应。

白蔹舔了舔嘴唇,恶向胆边生,伸出手打算捏一捏龙君高不可攀的冷硬俊颜,他敢说肯定没人这样做过,他绝对是第一个!

还敢打他屁股?他一定要把龙君大人完好的另外半张脸给捏肿了,反正现在也不能看了。

可是就在手心触上殷寒亭额头的时候,白蔹的表情很快又变得严肃起来,滚烫。

是因为受伤的关系吗?他拉开男人掩在腰际的衣服,那里模模糊糊能看出有几处咬伤,不过都已经开始结痂,不再出血了。

白蔹恍然想起曾经他在给那个人治伤的时候,那人也会无缘无故身体发烫,烧得神志不清。

这样一来,白蔹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第13章 小狐狸舔舔

不过是半天的时间过去,殷寒亭就烧得神志不清,嘴唇燥热皴裂。

白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不停地摸索着他的额头。

“水……”

殷寒亭下意识的求助更是让白蔹彻底傻了眼。

他们虽然在海底,但也并不是什么水都能喝的。对于海族而言,周遭的大海与其说是水,不如说是空气。已经学会了化形的,不再是一尾只依赖于水的游鱼了,无论是陆地还是深海,他们都可以活在“空气”中,也更喜欢收集富含灵气的海水或是饮用岸上滋味更好的清泉。

吞了避水珠来到东海的外族,如白蔹,自然是喝不惯那苦咸的海水,也认为只有无色无味的好水才能泡出一壶好茶,大概殷寒亭也十分认同此观点,所以王宫里平日饮用的都是甘甜的淡水。

而被当做空气的真正海水呢,大概只有失去所有灵力的那一天才会真正湿润他们的皮肤,灌满他们的腹腔。

所以……他该到哪儿去给尊贵的龙君找水?

白蔹拿起自己刚进坑时从外面拖来的水草,草茎很粗,两只手根本握不住,他只能顺着茎身的纹路从中间撕开,内部肥硕粘稠的部分便很快被剥离出来。

他先自己小心地尝了一口。

“呸呸呸……”简直酸苦得人两眼冒星,他的舌头很敏感,从来都吃不了味道特别怪的食物,白蔹犹豫许久,又看了看殷寒亭缺少滋润的双唇……

男人斜靠在穴壁上,哪里还有往日的凛然威风?

白蔹凑过去,认认真真地问殷寒亭道:“你是吗?”不是的话那人知道会生气的吧。

殷寒亭自然无法给他答案,只有半张脸上鳞片像是流淌着波光。

“一定是的。”

白蔹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含住粘稠的草浆,倾下身就去碰触男人的唇瓣,先是温柔地试探着,撬开他的牙齿,最后再将草液渡到男人的口中。

满口皆是酸涩,滋味实在算不得好,然而干渴的龙君却下意识地主动吸允起来。

“唔!”白蔹着实被吓了一跳,耳根迅速泛起薄红不说,他立即撤开嘴唇,眼神异样地落在殷寒亭凌厉削薄的唇峰上,那里缓缓落下了一滴汁液。

殷寒亭失去了解渴的浆水,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

而白蔹则回味般地咂咂舌头,龙君嘴唇的边角有些起皮,刚才还没有湿润好呢。

嗯……得再舔舔……

千万不能让龙君知道!

白蔹闭上眼,伸出舌尖,战战兢兢地描画起殷寒亭那性感的唇形,软软的,现在仔细尝了,竟然有一点点酸枣的味道。

殷寒亭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白蔹又被吓到,立马不敢再造次,他心虚地从龙君大人的身上爬下来,乖乖地坐到一旁,重新研究起水草还有哪个部分可以吃。

因为这一时的分心,白蔹没有听清男人口中轻轻随着气息呼出的那个名字。

“崇琰。”

“嗯?盐?”白蔹再把脑袋凑过去时,殷寒亭已经不再开口说话。

难道刚才的草浆喂得不大够?龙君的口味真怪。

不过那汁水,海水里生出来的……是有点咸……

白蔹的手心清凉,贴了贴殷寒亭的脑门儿,嘴里阵阵有词道:“你可欠了我两次,我再喂你一次,就是三次。”他一边说一边算计着,眼睛闪闪发亮。

殷寒亭蹙起的眉头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刻难得的温馨氛围,稍稍舒展。

他们靠在一块儿,并不觉得深渊的海底多么寒冷,也并不觉得安静着十分孤单,好像吞了水草的汁液以后,甚至连肚子都不大饿了。

有情饮水饱,白蔹最后趴在殷寒亭胸口上睡觉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这句话,如果殷寒亭真的是,他一定不会再有饿肚子的那一天。

入梦,梦里好像回到了相识的时候。

那个全身长满青鳞的男人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坚硬的胸膛上。

心跳声从指尖传来,随着鲜血蔓延过他的全身,带着他的一起颤动。

他对着那人道:“我明天还会过来。”

那人勾着嘴角点头,像是在说:我等你。

可惜现实还是给了白蔹一个迎头痛击,半日过去,他是被饿醒的,好饿……他饿得甚至可以啃下一头牛!

白蔹叹气,盯着殷寒亭的脸看了好久,这时候男人脸上的青鳞已经像落潮一般开始慢慢褪去。他忽然又变得不那么坚定自己的猜测了,他的印象中,男人身上的鳞片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如果不用药,是不会有任何改观的。

况且……

龙君的身份无比尊贵,怎么可能是那个落魄的男人呢?

龙君还有三天三夜也走不到尽头的王宫,各种珍奇异宝,绝色美人……

对了,被他欺负得梨花带雨的楚秋就是其中一个,尽管如此,龙君却还是对着一扇屏风念念不忘。

白蔹百无聊赖地一琢磨,竟是觉得先前的舔舔行径荒唐异常,他懊恼地从殷寒亭身上下来,也就在这时,原本沉睡中的龙君忽然睁开了眼睛。

白蔹本就又累又饿,近距离地和男人沉冷的眼神一对,登时吓得直接现出了原形!

“吱嗷嗷——”惨了惨了!他会化形的秘密要被发现了!

小狐狸顺势一滚,哆哆嗦嗦地往外爬,却被殷寒亭一把拎住后脖颈,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