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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狐言(17)

“二十五。”

“啊——”白蔹终于抑制不住地闷叫出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着,他不想出声,不想露怯,不想让殷寒亭看他的笑话,可是他实在忍不住了。

“二十六。”

“呃……”好像叫出声来就能缓解不少疼痛,白蔹擦了擦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把苍白的发丝全部幻化成墨色。

这样……就和画上一模一样了……

他看着殷寒亭的脸色由铁青变为惨白再变为铁青,嘴角终于带起一点点痛快的笑意,可是痛快过后还是大片大片的无奈和悲哀,男人还是不相信他。

“三十,龙君鞭刑数目已……”

“打到他愿意把容貌改回去为止。”

影一手心里黏满了汗水,“三十一。”

“啪!”

他也终于可以放弃了吧……

独自一个人守着自己的记忆太可怜了,那人已经彻底摆脱了他的存在,走出分离的阴霾。徒留下的一张薄薄画布,也重新找到了更好的归宿。

“三十二。”

而他也可以忘掉深渊下那个充满惊喜和忐忑的舔吻,在那一片只有两个人的黑暗中,一切都小心翼翼地隐匿着,没有被阳光逼到无所遁形,丑态百出。

“三十三。”

只是疼痛中似乎连思绪都迟钝了不少,白蔹终于想到了问题的答案——

你怎么舍得打我呢?

“三十四。”

“啪!”

“……”白蔹喃喃的声音太小,长鞭破空的声音又太响,谁都没有听清。

大概因为,他只是一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小狐狸罢了。

白蔹不知道鞭刑是何时结束的,因为在结束之前他就已经晕了过去,最后被侍卫们送回了澜轩。

三天后醒来,隔着纱帘的凉风懒懒地拂过他的脸庞,只轻轻挣了挣,后背就传来尖锐火辣的疼痛,“呃。”

他是面朝下躺着的。

长薇和长萱听到动静,连忙从外间跑了进来,差点喜极而泣道:“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

“公子喝水。”长薇拿过茶杯,小心地喂着白蔹喝了一点,润了润嘴唇和喉咙。

白蔹清清嗓子,问道:“我这是怎么回来的?”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长薇的两眼就开始发红,“是蓝玉姐姐和影一大人送公子回来的。”

长萱接口道:“听说影七大人进刑殿给龙君送了急报,然后龙君就停刑离开了。”

怪不得,白蔹苦笑道:“我还以为会被打死呢。”他的头发还是当时为了气一气殷寒亭而幻化出来的黑色,这会儿他又重新变回了本来的莹白。

“小玉人呢?”

长薇和长萱对视了一眼,答道:“蓝玉姐姐的处罚被免去,现在正在议事书房当值。”

白蔹稍稍松了一口气,长萱去给他准备擦拭伤口的药膏,而长薇则怕他烦闷,就一直坐在床头给他剥葡萄。

白蔹想要把身子撑起来,却发现根本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办法只好放弃,乖乖地吃葡萄道:“唔……我是不是伤得很重?”

长薇看着那瘦削的后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先是咬了咬嘴唇,最后才劝慰道:“蓝玉姐姐说都是皮肉伤,不会影响到根骨,公子先安心养着,龙君赐了很多很好的药材。”

白蔹立马皱眉道:“不吃,拿走。”

长薇接着劝道:“龙君赐的药材多半可以用来内服,公子有所不知,长萱最拿手的就是煲汤,把药拢着炖在鸡肚子里,炖好再拿出去,一点都不苦,反而很香,连着小鸡肉一起慢火煨一整个下午,鸡肉也会特别嫩呢!”

白蔹:“……”

“哎……这说得我都跟着馋了!”一声完全不属于屋内任何人的感叹从窗外飘进来。

长薇身体一抖,和外面的人对视了一眼,“啊——”她就被吓得直接从床边掉了下去。

奈何白蔹身体不能动,猛地转过头,只见纱帘口一个高挑的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寝殿外接二连三地传来了侍女们的惊叫声。

“你是何人?!”

“站住!竟敢擅闯澜轩!”

一个身着靛蓝色龙纹长衣的男子就像没听见一般,毫无顾忌地从门口转了进来,无视了一干惊慌失措地正准备去喊侍卫的姑娘们,径直走到床榻前。

摔在地上的长薇简直都呆住了,直到视线落在男子衣摆的金色绣纹上……

这样的纹路……只有四海之内的龙王才敢上身。

听说北海龙王长年蓄须,西海龙王身体孱弱从不外出,只有南海龙王正值弱冠之年,与东海交情甚笃。

长薇这才惶然大惊地伏地行礼道:“婢子们不知南海龙王驾临,还请恕罪。”

“什……请……请龙王恕罪。”门口原本端着药鸡汤进门的长萱正莫名其妙,结果一看长薇跪了,她也立马花容失色地软了下去,手里的汤盅跟着一个打晃,差点翻倒。

白蔹:“小心我的汤!”

男子:“小心我的汤!”

长薇和长萱:“……”

短暂的沉默之后,原本还老老实实趴着的白蔹登时将整个上身都杵了起来,表情是长薇和长萱从未见过的认真和严肃,他眯起眼睛注视着所谓的南海龙王道:“这明明是我的汤。”

“咳咳……”男子强作正经般地干咳了一声,重复道:“我是龙王。”

被抢食的白蔹登时炸毛,完全无视了正在拽他手指频频示意的长薇,一字一顿道:“我、的、汤!”

长薇和长萱:“……”

气氛似乎异样地凝重。

☆、第20章 小狐狸养伤

“好吧好吧,它是你的了。”男子在瞪视中败下阵来,心想,不就一破汤,他回去就让人煮个十几二十碗,反正他来本也不是为了喝汤,身为南海龙王,他可是很忙碌的。

白蔹胜了,丝毫都不敢耽搁地把长萱招到面前,汤水三两口干掉,去了骨的鸡肉全塞进嘴,这才重新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趴了下去。

这段时间,男子就一直默不吭声地盯着他看。

寝殿外,正要捉拿贼寇的侍卫们被长薇出门拦下,然后人就退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南海龙王擅闯澜轩的消息就会传到龙君耳朵里。

“你和崇琰,的确长得很像。”

白蔹脸色唰地一变。

“应该是你的真容吧,虽然我听说狐族极其擅长幻形。”

白蔹面色这才缓和下来,心里却还是闷闷地痛:殷寒亭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初见的外人。

男子摸了摸下巴,又道:“上次我来的时候也在后花园里见着一个,不过和你比起来……唔……差得远了。”

白蔹闭起眼,充耳不闻,也不带搭理一下的,反正他现在已经这样了,有本事再把他拖出去打一顿。

男子也不在意,“就是身上这伤……啧啧……龙君也未免太心狠了一点。”

白蔹伸出手捂住耳朵。

“别啊,你听我说。”男子一边摆摆手示意长薇和长萱出去,长薇和长萱十分犹豫,但碍于身份,也只得先行退下。

“可是有一个人,他就绝对不会对你这样……”男子刻意压低了声音。

往后的话语白蔹还未听清,长薇就拍了拍寝殿的门惊喜道:“公子……公子,龙君驾临澜轩了。”

男子停住,懊恼在眼中稍纵即逝,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反而从床榻边直起身,静静地等待着一身寒气地走入内室的殷寒亭,弯身行礼道:“龙君。”

龙君的身份比其他三个海域的王要更高一些,虽然他们享有同一个姓氏。

殷寒亭眼神漠然地扫过床榻上将脸埋进手臂间的白蔹,只冷冷地问男子道:“你不是去王城买醉去了?”

男子身为南海龙王,四海中排最后一位,按理说真不该那么闲的,然而三天前却突然跑来东海不提,还带了一整条街那么长的扎着大红绸的聘礼,说要送去年家,让年家把年遥嫁给他。

年遥那是谁?

那是东海百年一遇,年家千年出其一的将才,是镇边戍关的大将军,是龙君的心腹之臣。上任百十载,疆场无人能敌,四方视之为战神。再加上人长得俊美,想要嫁他的姑娘能从王城门口一直排到幽冥深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