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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狐言(70)

可他又想起了很多黑靴男人说过的话——

“你和崇琰差得太远。”

“从昨夜闯了我的偏殿,到今天吹曲子试探,我已经太过纵容你了。”

好难过,那个人怎么可以那么坏呢?

他和殷寒亭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可是他还是觉得他们很相像。

殷寒亭心疼得不行,握住他冰凉的指尖道:“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蔹摇脑袋,抽回指尖微微瑟缩。

殷寒亭心底一寒,他直觉小草是想起了些什么,不过小草宁愿什么都不说,憋在心里,让他连解释都无从谈起。

这一天里,他白天给小草喂饭喂药,晚上守夜盖被子,还生怕小草有哪里不好,结果第二天早上,白蔹又恢复了平日的活力,反倒是他自己精神糟糕起来。

因为没有龙珠护体,殷寒亭的体质显然要比以前弱得多,昨天又是心绪起起伏伏,急火攻心,他竟然觉得额头一阵一阵发疼。

白蔹坐起身,自己拿着衣服胡乱往身上套。

殷寒亭脸色隐隐泛白,他沙哑着嗓子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白蔹慢吞吞道:“去看昨天……那个……蓝玉带我……”

殷寒亭立即道:“你想去看长薇?”

白蔹歪着头想了想,老老实实道:“不记得了。”

这还是没能全记起来,昨日发生的那一幕,或许只是触景融情,让小草一时吓着了。殷寒亭垂下眼眸,也跟着翻身坐起道:“我带你去。”

不过话音才落,他就感觉眼前一片眩晕,扶住额头,等到眼前的黑圈缓缓褪去,这才皱着眉头很快地穿好衣服,再回来帮白蔹套上鞋袜,整理衣着。

白蔹做事想一出是一出,说要出去竟然连吃饭都忘了,还是蓝玉端着一只温药的小炉子进来,殷寒亭看到药炉上的碗,赶紧吩咐早膳。

侍女们端着膳食鱼贯而入。

殷寒亭的脸色着实不怎么好,蓝玉担忧地问道:“龙君是否身体不适?”

白蔹闻言也从香气四溢的粥碗里抬起头,摇摇晃晃往椅子上下来,和蓝玉一样也紧紧地盯着殷寒亭看。

殷寒亭拿起干净的手帕去给白蔹擦黏在下颌上的米粒,淡淡道:“无碍。”不过小打小闹的病症,熬一天就能过去。谁知道,白蔹竟然还学着昨日林芷那般伸出手,先皱着脸摸摸他的手腕,再摸摸他的额头道:“你……生病了,吃药!”

白蔹的声音很软,扫过殷寒亭鼻尖的袖子虽然带着一股新鲜的虾壳味,但却把他原本低落的心情很快拉了起来,他捏了捏那只手,没忍住,当着蓝玉的面毫不顾忌地轻轻咬了一口。

白蔹“啊”地叫了一声,十分惊慌地将手缩了回去,抱在怀里,眼神像是看着十恶不赦的坏人。

蓝玉:“……”

殷寒亭神情异常镇定,对着蓝玉淡淡纷纷道:“听他的,去叫林芷煎一副药。”

白蔹立马指着药炉道:“喝……那个!”

难为他还记得那是他自己需要喝的苦药,这下分派到殷寒亭头上,他很快高兴起来,因为出现幻觉而带来的困惑也去了几分。

殷寒亭无奈地看着他道:“那是你的。”

白蔹见他说得完全不容反驳,很快又耷拉下脑袋。

殷寒亭哭笑不得,心里却觉着小草比前些日子似乎更聪慧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昨日刑殿的影响。

林芷进到龙君的寝宫还得有一会儿,白蔹却是等不及了,他趁着殷寒亭不注意去晃了晃蓝玉的手,似乎是想让蓝玉带他出去,不过经过昨日那一番惊心动魄,蓝玉哪里还敢做这种有可能让她掉脑袋的事情?

白蔹立即可怜地看着殷寒亭道:“我都不……不可以自己出去玩……”

殷寒亭闻言一怔,小草的眼神充满了对东海的失望,其实这里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就应该也是小草的家,若是小草在东海呆得不开心,那么恢复神智以后只怕就更是要讨厌这里了。

不过话虽如此,到底放心不下,他略一犹豫道:“去吧,记得在天黑之前回来,不可以跑太远。”

什么?蓝玉听完差点没傻眼!宠溺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她前几天都白白担惊受怕了?事实上让小草进出偏殿或是夜荷苑澜轩根本无所谓?

等到白蔹欢快地跑出门去,殷寒亭揉了揉额角,立即站起身道:“我跟着他,让林芷不用来了。”出去玩可以,但依小草的个性,走丢或是不认识路回来完全大有可能,他怎么能够真的放心?

再说即使让蓝玉跟着,昨天还不一样出事?连解决的办法都没有。

他实在不愿让小草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难过了。

然而殷寒亭刚站起来眼前又是一阵发晕,可能昨晚光顾着照看小草感染了风寒,他已经好些年没生过病,竟然来得如此迅猛,连带着精神也不济起来,不过还可以再撑一撑。

得到许可四处玩耍的小草则在宫里一通乱走,他没有察觉到默然地跟踪在身后的殷寒亭,只是隐约有些在意昨天幻觉中那个男人对他说过的话——

偏殿?哪里是偏殿?

崇琰又是谁?

殷寒亭真的会打他吗?那种血淋淋的可怕与疼痛,只是看着就觉得好绝望啊!

他还记得殷寒亭和他说过的故事,他们最初的遇见,明明在男人的描述下,虽然大半都不懂,但是那种满足只是听一听都能感受得到……

结果直到昨天,他才发现他所听到的和眼见的完全似乎不同……

白蔹在昨日呆滞着不说话的那段时间里,心中一直藏着这个困惑,他本来想悄悄问一问蓝玉,但是蓝玉又不和他一起出来玩……

他可以直接去问男人吗?

如果问了的话会不会被吃掉?

白蔹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因为他一阵蒙头瞎走,此时不知来到了哪个小花园中,团团粉蓝深红的珊瑚紧紧簇拥着,甚至还有几只从珊瑚中跑出来的小鱼。

他蹲在花坛边玩了一会儿,忽然就看见有几个穿着长裙的侍女从远处路过,他顿时心中一喜,赶忙跟了上去,结果半路却发现侍女们要去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大对劲,紧接着他又看到了拎着长刀的侍卫,和昨天……昨天的那些人好像!

白蔹:“=0=……”

殷寒亭眼睁睁地看着白蔹先是跟随侍女走进后宫中浣衣的地方,然后又和侍卫绕去了内务局,最后侍卫们对着走丢的白蔹一通手舞足蹈的比划,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这才指出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通往澜轩。

白蔹兴高采烈地一路跑开,却并没有看到为他指路的一干侍卫向他身后的殷寒亭恭敬地行礼。

澜轩,这个地方离龙君的寝宫很近,不过小草已经没有再住进去的必要。

而且殷寒亭也并不怎么愿意让小草去这些曾经让他伤心的地方,就像昨日误闯的刑院,只是他知道,他即使尽力阻止小草现在过去,可是以后呢?

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除非……那个地方永远消失不见……

白蔹走到了澜轩门前,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地方,刚踩着篱笆伸头往里瞅,正好一个浇花的侍女就看到了他,惊喜得叫起来道:“白公子!”

他被吓了一跳,差点没从篱笆上摔下来。

过了一会儿,似乎整个澜轩里的下人们都围了出来,其中昨日哭得梨花带雨的长萱更是看到他后激动得不行,赶忙上前来接引。

白蔹就这么呆呆地让几个姑娘领了进去,穿过吊着花束的长廊,殿前清澈的水池荡着微波,他被引到一处石桌前坐下,凉风习习,再上一壶好茶,竟然还有新鲜飘香的果盘!

白蔹目光死死钉在果盘上。

长萱睁着肿得像桃似的眼睛,一边给他剥水果一边道:“昨日乍然见到公子没来得及多说话,也不知道公子这两年过得好是不好?”

自从两年前澜轩主人无故失踪,澜轩一下就乱了套,本以为她和长薇都会被重新分派到别的地方伺候,谁知道后来龙君又下了令,让她们就呆在澜轩,不能改变这里的一草一木,也并没有短着澜轩的份例,冬碳夏冰,时鲜蔬果,一如主人离开之前。

“这里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长萱说给白蔹听的时候还怕他不信,开了寝殿的门,又拉着他进去看。

每一件东西都摆在原来的位置上,一直没有搬动过。

“龙君有时候也会过来看看……”长萱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小心地观察了一下白蔹的神色,没看出任何异常后这才又接着问道:“公子还回来住吗?”那会儿白公子和龙君之间矛盾接二连三地爆发,最终也导致了公子的不告而别,这些长萱一直最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