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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子为皇[重生](14)

长安城。

元朔二年,九月二十三。

这一日的朝会上,元朔帝将仅仅十岁的皇太孙谢含英带在了身边,并让谢含英坐在了之前皇太子坐着的位置——他的左下手的第一个位置,也是除了元朔帝之外,最尊贵的一个位置。

如果仅仅是如此,朝中众臣或许也不会神色太过复杂,心中太过纠结,毕竟,皇太子谢玉斐重病将死的消息,满朝上下都知道了,现下,圣人想要越过自己的其他儿子定王、敬王、显王,将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变成皇太孙。

虽然皇太孙按照规矩礼法,身为嫡长,的确是皇太子之后的第一皇位继承人,可是,众臣却也不是傻子,皇太子便罢了,虽因身体之故不能上战场,却谋略无双,为谋夺废帝天下出了不少上佳的主意,又亲身为圣人挡过两箭,且本身又居嫡长。有这样的皇太子在,纵然皇太子之下的定王战功赫赫,敬王温文尔雅,有守卫后方之功,显王年纪虽小,却有世家母族做后盾……如此情形之下,若皇太子这次能撑下来,那也就罢了,若是皇太子撑不下来,圣人却一意孤行的帮扶皇太孙……这刚刚安定下来的天下,必然又要大乱。

可是,那又如何呢?

圣人一意孤行,皇太孙又的确是正统嫡长,众臣心中虽有担忧,可那些担忧,他们却全都不能说。

尤其是今日朝会,圣人不但将皇太孙带在身边表明了对皇太孙的看重,还发了两道诏书——皇太子重病,召定王、敬王携全家入长安,不得推脱。

圣人之意,显而易见——圣人这次,是要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在长安城里留下质子了。

众臣心中五味杂陈,末了也只能叹一句圣人对太子和皇太孙,真真是舐犊情深。

同日,谢远带着一家人,还有家中签下死契的仆从,一同赶去了远山书院所在的蜀州州府,在谢远之前买下的一处三进院落里住下。

然后,谢远就带着阿守去他的私库看那十箱的铜钱和六箱银两。

谢远指着那些银钱,挺着小小的身板,对阿守道:“看,那些钱,能买很多很多的肉!我养的起你!”

阿守:“嗷呜嗷呜——”谢远有好多不能吃的东西!所以,他们真的是没有肉吃,就快一起死了吗?

谢远:“……”

他转过头,正想让跟着他身边的清酒拿荷包装些银子和铜钱,去街上买些肉来,想了想,干脆把自己腰间挂着的装了花瓣的荷包摘了下来,花瓣丢开,装了散碎的几两银子和一些铜钱,就让清酒和玉壶抬着阿守,一起往街上去。

谢远暗暗地想,他一定要让阿守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有银子,有银子就能买很多很多的肉,即便阿守不能捕猎,他也是真的能养得起阿守的!

阿守:“嗷呜嗷呜。”你要死在我前面,能把你的皮子送给我吗?

第10章 人祸

北地,敬王府。

敬王谢玉衡长身玉立,站在书房的窗前,手中捏着一串念珠,仿佛随意的拨弄着,一语不发。

在他身后,一名看似不修边幅的白衣狂士似是微醺,跪坐在席上,手中拿着一壶酒,仰脸灌了下去,丝毫不负狂士之名。

他坐席下位的几人嘴角抽了抽。

其中一位不惑之年的书生模样的男子长叹一声,终于站起身来,声音悲愤而愤怒:“殿下,圣人此举,其意如何,那些愚人不懂便罢了,殿下何等英明,如何会不懂?圣人,这是要在太子之后,扶持那仅仅十岁的黄口小儿,打压殿下啊!”

这不惑之年的男子说完之后,书房里的其余四五个人,亦同时从席上起身,开口道:“殿下,太子在圣人征战之时,确有些许功劳,其又是圣人嫡长子,若论皇位继承,圣人偏心太子,那倒也罢了。可皇太孙区区一黄口小儿,又有何等本事,在您之上,就如此受圣人看重?”

“正是如此。皇太孙如今才只有十岁而已,太子现下才仅仅是重病,圣人就能为了太子和皇太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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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对几位殿下出手。若是圣人担忧显王,那便也罢了,显王背后有世家做后盾,年岁上又只年长太孙几岁,且又于国无任何功劳,圣人因娘子和世家之故而担忧显王,倒也在情理之中;然则殿下和定王皆与国有大功,且皆与太子手足情深,圣人却只为了那些莫须有的未曾发生过的事情,就想要殿下和敬王最看重和心爱的质子进长安为质。那么,待太子将来离世,圣人将来……时,那圣人为了让天下安定,让太孙能够坐稳这个江山,是不是干脆就要为太孙彻底削藩?而那个时候,殿下,您又该如何自处?”

敬王身子微微一震,终于转过身来。

他沉默的看着身前的这些亲信,依旧一语不发。

那几人心中焦急,却不敢开口再劝,只拿眼睛使劲去看那名白衣狂士。

那白衣狂士方才还仅仅是微醺,可这时候,他仿佛已然是半醉,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甚至还打了个酒咯。

敬王面色丝毫未变,那几名敬王亲信,同样也没有任何的诧异,显然已经很习惯了这白衣狂士很是狂放肆意的行为,仿佛这白衣狂士无论做甚么,都不会令他们奇怪诧异。

只是这一次,一众人却全都惊诧震惊起来。

只见那白衣狂士似是已经半醉,摇摇晃晃的,好半晌才终于走到了敬王面前,然后,膝盖一软,跪倒便拜:“圣人——”

敬王只觉自己胸腔里的心立时就要跳了出来。

整个脑袋里,都只剩下了白衣狂士出口的那二字——圣人。

圣人,圣人。

若是从前,太子犹在之时,阿爹心中最看重太子,太子也的确是阿爹发妻所出的长子,人虽然形容胖了些,却文采非凡,智慧无双,在阿爹南下征战之时,立下厚重功劳。阿爹属意太子,愿意太子做下一任的圣人,这些,敬王早些年便都知晓了。

他虽曾经心有不甘,然而在看到太子的出色,和太子曾经为阿爹挡过两箭的功劳后,心中饶是还有些想法,却也已然将那些想法统统按下下去,安心做自己的藩王,打算将那些念头全都打消。

可是现在,太子就要死了。

而太子的儿子,才仅仅是年幼十岁的黄口小儿而已!

这种情形之下,敬王心中,又如何能没有任何的想法?

阿爹的圣人之位,本就该传给儿子,再由儿子传给儿子,以此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可是,阿爹却因一些所谓的规矩礼法,还有对太子的偏疼,就要不顾他们这几个儿子的想法,妄想将皇位给那个黄口小儿!甚至,还想要为了那个黄口小儿,让他们将自己的儿子送去长安为质!

那个黄口小儿是阿爹的孙子,难道他们便不是阿爹的儿子,他们的儿子,便不是阿爹的孙子了么?

敬王心中,原本只有些许的气恼。可是,这些气恼,在听到手下亲信的那些话后,开始慢慢的变了滋味。

待到自己投奔他来的白衣狂士孤鸿子朝他摇摇晃晃的一拜,口称“圣人”之时,敬王心口处的剧烈跳动,终于让敬王明了他的心底的野心。

他或许比不过太子,但是,他绝对比二哥定王、四弟显王,还有那个仅仅十岁的黄口小儿要强得多!

既他比他们要强,那么,那个位置,他为何不能肖想?纵然让大庆再生战乱,他也有本事在战乱之后,再让大庆重回安定辉煌!

敬王心中惊涛骇浪,可面上却仍旧岿然不动,在孤鸿子的一拜之后,稍稍侧身一闪,就神色平静的道:“孤鸿子醉了,竟是将本王看做了阿爹。来人,将他送回房间,好生安置。”

周遭亲信面面相觑,随即心头亦是一阵狂喜。

做敬王的亲信,便永远也只是亲信而已。可是,如果能做未来圣人的亲信……高官厚禄,名垂千古,亦不远矣!

敬王心中如何做想暂且不提,敬王后院之中,敬王妃马氏再闻得圣人诏书,要留世子在长安为质后,面上巨变。

“质子?甚么质子?郎君是圣人嫡亲的儿子,父子之间,有哪里有隔夜仇?哪里还需要无辜稚子远离爹娘,去长安城中作甚质子?那可是圣人的嫡亲孙儿啊。”

马氏平素最是温婉大方,行事干脆利落,可今日之事,却是和她的长子、敬王最看重的世子谢瑾然有关,马氏又如何还能继续保持那副温婉大方之态?一双素手,已然攥紧了手中锦帕。

小马氏因之前接连有孕生产,结果生产下的孩儿皆不过几日或几月光景,便都夭折,一个都不曾序齿。因此心神俱伤之下,身子越发柔软纤瘦。

她一身紫衣,掩唇清咳了几声,才道:“阿姐且先莫要恼。妹妹这里,还有一事要说与阿姐听。”她身子着实是亏空了太多,接连又咳了几声,才又开口,神色淡淡,“只是妹妹说这件事之前,还盼阿姐听了此事之后,万万要压住脾气,莫要之后让郎君看出端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