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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子为皇[重生](24)

元朔帝盯着谢远的梨涡看了一会,看向谢远的目光越发柔和了。

——他想,他是真的相信,眼前这个孙儿,当真是上苍为了补偿他而送来的珍宝了。

谢远极其敏锐,立刻发现了元朔帝在看他的梨涡,便道:“孙儿的双生阿姐,她脸上有两个梨涡。”然后故意鼓了鼓脸,气道,“阿姐只是比孙儿早出生了一小会,就比孙儿多了一个梨涡,阿翁你瞧,这是不是不公平?”

元朔帝大笑,又亲自将谢远扶起来,置于膝上,笑着叹道:“公不公平不知道,不过……你那个双生阿姐若真有两个梨涡,那便定会像你阿婆。”

敬王面上有一瞬间的难堪。

元朔帝所言之人,乃是其发妻,而不是其第二任继室——敬王的阿娘。

谢远到底对长安局势不甚分明,便也只说笑了一句,便又老实起来,见元朔帝只一心与他说话,谢远便只能将话引到谢容英身上——显然,他是最合适的那一位。

元朔帝在心中再次夸赞谢远,待他忍不住又想在面上继续夸谢远时,就见郝善出去一趟,面色有些古怪的带了皇后身边的内侍总管过来。

元朔帝微微皱眉,就见那清宁宫的内侍总管行礼之后,战战兢兢道:“娘子那里,出了些事情,娘子不敢决断,让奴来询问圣人处置法子。”微微等了一会,见元朔帝根本没有坑一声,那内侍总管只得苦着脸接着将清宁宫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通,道,“……乐婉公主闻得敬王府的几位小娘子回来了,心喜之下,赶了过来,路上正好碰上了赶来的敬王妃,便一起去了清宁宫。待到了清宁宫,敬王府新来的小娘子便给乐婉公主行礼,乐婉公主也给了赏赐。只是、只是,几位小娘子给公主行过礼后,却不肯给敬王妃行礼,乐婉公主见状便斥责了几位小娘子几句,言下之意要罚她们,结果……敬王府的四娘,便率先站了出来,唤了敬王妃……阿姨。”

大庆朝风俗,子女唤父亲妾室,皆为阿姨。四娘则是指的谢远的四姐谢念。

众人一愣,敬王和谢含英深深的看向谢远——方才,谢远在言语之中,也直接称呼马氏为“阿姨”,连敬王妃三个字都不屑称呼。

元朔帝闻言,却是大笑,拍着谢远的小肩膀道:“不愧是龙凤胎,你二人,果真是一般顽皮!”

第19章 端倪

元朔帝大笑之后,就然后转头看向敬王,“唔,老三,你说呢?是否需要让朕的阿远和那个丫头给你的王妃道歉?”

敬王苦笑,还能说甚?只得道:“回阿爹,继室在原配面前本就该执妾室礼,江氏若已不在那便罢了,江氏子女受马氏照顾,自然叫得一声‘阿娘’,然而现下江氏犹在,马氏又从未照拂过江氏所出的嫡子嫡女,他们想唤马氏甚么,皆由得他们。”

敬王犹未将话说死。毕竟,无论元朔帝再喜欢谢远,对敬王来说,谢远依旧是一个没有母族、没有在他身边生活过、他谈不上喜欢或是不喜欢的其中一个儿子而已,而谢瑾然,则有着世家马家做后盾,其母马氏也深受敬王的喜欢,谢瑾然本人又是在敬王身边长大的,秉性纯良谦恭,敬王视之如宝,又曾见过元朔帝是如何培养继承人太子的,敬王自然是有样学样,将谢瑾然也一心当成了自己未来的……真正继承人。马氏母凭子贵,自然也就

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谢远……单看其容貌,再看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敬王自然相信谢远的的确确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他也就只能将谢远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了而已。

反倒是江氏所出的三个嫡出的女儿,还有一直带在身边教养的那个胡姬所出的庶女,倒比谢远更让敬王多看重几分——要知道,当初太子的那几个女儿,可全都被太子用来为太孙谢含英铺路了。而敬王膝下的女儿里头,也就只有江氏带来的三个年长一些的女儿能用了。

但这也足够了。

敬王眸中一闪,转瞬间心中已经有了诸多打算。

谢远听罢,只低头不语。

谢含英眉心微微一蹙,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阿爹会在死前教导他的时候,让他无论如何,都要防着三叔了。三叔连自己的儿子都要算计,更何况是他这个所谓的侄子呢?

谢含英亦微微低下头去,牵着谢容英的手微微发紧。

元朔帝对自己的儿子却丝毫不客气,冷哼一声,不予置评,只拍着谢远的脑袋,温声道:“阿远莫怕,阿翁带你去清宁宫瞧瞧。说来,都说龙凤胎容貌相似,朕倒是想瞧瞧你那个双生姐姐和你究竟有几分像了。”

谢远当然喜不自胜,高兴的同意了。

敬王终究年纪大了,元朔帝又不乐意带他,于是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元朔帝带着谢远、谢含英和谢容英一同往后宫去。

他站在后面,还看到元朔帝牵着谢远的手,顾忌着谢远走路的步子慢,走得便也慢了。而谢含英牵着谢容英独自走了一会,就见谢远冲谢含英一笑,不知说了些甚么,谢含英便主动上前,用另一只手牵住了谢远。

敬王面色微沉。

他在后面看了许久,才终于甩袖离宫。

而元朔帝却觉自己更加喜欢谢远了,喜欢到他甚至想要谢远一直住在宫里陪着自己。

只是元朔帝终究是一国之君,且还是开国之君,纵然心中这般想,可到底还是明白,如果他当真要强行将谢远留在宫中,对谢远未必就好,因此信中一叹,便打算再多赏赐谢远一些东西,给谢远的母亲江氏一些体面,到时候……元朔帝心中明白,纵然谢远当真不愿留在长安为质,他的三儿子也定然会让谢远留下,因此,时间还长,他还有很长时间好生宠着谢远,好生让谢远和太孙含英好好打好关系。

一行人走得虽慢,可清宁宫距离元朔帝的宫殿并不算太远,因此一行人走过两座桥,谢含英声音稚嫩的为谢远介绍了一番宫中景致,他本就生得毫无侵害力,脾气也好,若非太子一朝去世,他甚至也只是个依旧被宠着的出色的孩子而已。

谢远认真听着,时不时与谢含英搭几句话。谢含英听着,想到方才阿翁考谢远功课的事情,便忍不住和谢远讨论起教他课的老师给他布置的功课。

“阿远以为,盐是否该与铁相同,一齐官营?”

谢远一怔,转头看了比他大了三岁的一脸认真和困惑的谢含英一眼,不动声色的反问道:“阿兄以为呢?”

谢含英道:“我看过阿爹生前留下的竹简。阿爹生前也曾与我说过,盐乃民生不可或缺之物,若商人为逐利而哄抬盐价,令百姓民不聊生,困于盐而不得快活,更有甚者,因生活困窘而不得不反……”谢含英说到这里,顿了顿,“商人为逐利向来无甚信义可言,若让那些商人因盐之巨.大利益而伤了我朝百姓,乱我国本,岂非得不偿失?倒不如将盐收归官营,如此,既可将盐价控制在一个范围,让百姓得利,文人一心读书,农户一心种田,又能因售盐之故,而增加国家税收。岂非一箭双雕?”

谢容英是个真正的小孩子,且还是没有被苛求学业的小孩子,因此见听不懂,就四处扭着头看宫中的花儿鸟儿的。

元朔帝眯着眼睛,唇角扬起,耳朵竖起,信步而行。

谢远想了一会,才道:“阿兄所言甚是。只是……我朝开国,仅两载有余。”谢远含蓄的提醒谢含英。

谢含英所言的将盐收归官营一事,自然无错,且还是朝廷理应做的事情。但是……错就错在,大庆朝建国才两年,国境之内,还有不少前朝遗留之人四处撺掇着想要复国,国境之外,又有突厥等蛮夷虎视眈眈,朝廷就算有心,又哪里有空闲去管盐的事情?

谢含英怔了怔,细细琢磨了一会,才大人似的叹道:“我总算明白,为何阿爹的那本竹简,是被压在箱子底下,而不是放在书架上了。”

很显然,太子也明知此事暂时不可为,因此仅仅是将事情记下,留在将来处置。

只可惜,太子并没有等到他的将来。

一时间众人皆沉默下来。

元朔帝却是微微低头,看着两个小孩子同样低下去的脑袋,心中微微复杂。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清宁宫。

清宁宫中,一应妇人均是按规制穿戴,唯有江氏乃是平民打扮,而谢云屏几个,亦无郡主封号,因此也是民间富贵小娘子的打扮而已。

皇后轻轻咳着,一手捂着心口处,显见身体并不好。

马氏则是站在一旁,神色间似有些局促。

乐婉公主却是恼了,正在发脾气。

等一眼看到元朔帝来了,乐婉公主随着众人行礼过后,就上前搀住了元朔帝的手臂,埋怨道:“阿爹您年纪大了,怎么能事事都烦扰您呢?纵然阿娘身子不好,不是还有女儿么?这些许小事,便交由女儿便好了。”

元朔帝面上没有笑容,却也没有恼,只平静道:“你要如何处置?”

乐婉公主乃是敬王胞姐,也就是说,和敬王一样乃是元朔帝的第二任继室所出。于她来说,谢念不敬马氏这个继室,就是不敬她的嫡亲阿娘这个继室,她当然要恼,理所应当该恼。且她本就与马氏交好,又因受元朔帝宠爱,被嫁在长安,因此听元朔帝问,便直言道:“阿念几个不懂规矩,女儿自然是要教她们规矩,让她们知晓,即便是继室,亦是她们的阿娘,亦能插手她们将来的亲事,亦是她们应该敬之爱之之人,纵然是皇室女,亦不该轻忽半分。更何况……”她们连封号都还没有。